“乖乖,還跑?你以為你跑得赢我嗎?”
潘桂枝哈哈大笑,我聽見他從草垛上跳下落地的聲音,随後一陣夾着腳步聲的疾風飛快地朝我逼近,潘桂枝的聲音幾乎在我耳朵邊響起來,他裝神弄鬼地怪叫了一聲,笑嘻嘻地說:“跑快點啊!我可要抓到你啦——”
話音未落,我的衣領就從後面被人揪住了。潘桂枝洋洋得意地拽着我的衣領,我害怕極了,掙紮着向前跑去。拉扯間,潘桂枝突然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聲,而與此同時,他拽着我衣領的手蓦地松開了。
——那是我幼時所經曆過最恐怖的時刻:潘桂枝的九陰白骨爪被我衣服上的線頭勾住,活生生撕裂了一截。我回過頭,遠遠地看見潘桂枝紅着眼盯着自己的指甲,下一秒,他就像走火入魔一般朝我狂奔而來。
我不敢想象被他抓住會有怎樣的後果,隻能拼命奔跑,盡管這不是在夢裡,我卻仍然感到一種如陷噩夢般想逃卻逃不掉的恐懼。
懷裡濕津津的啤酒瓶不斷撞向我的肚子,可我是個小孬種,盡管在那樣危險的境況下依然害怕孟光輝的責罵,既不敢扔掉它,又不敢掄起這樣武器反抗潘桂枝。
我看見火燒雲燒出一堆黑烏烏的濃煙,天光暗下來,從打谷場到家裡的路一下子變得無比漫長,就好像怎麼也到不了頭似的。
當時修路的工程隊還沒有抵達白雀蕩,田埂邊的地面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凸起的碎石頭,奔跑中我摔了一跤,被堅硬的石頭尖“呲”地蹭破了膝蓋,與此同時啤酒瓶從我的懷裡飛出去,骨碌碌一路滾進了稻田裡。
那一刻我惶恐地想到我逃不了了,而潘桂枝馬上就會追上來,我在巨大的恐懼中聽見心跳聲撲通撲通地捶打着地面。那時正臨近豐收季節,稻谷長得高而茂盛,我咬住打戰的牙齒,忍着膝蓋上的疼痛,跟随啤酒瓶爬進了稻田深處。
沒過多久,從稻谷的縫隙裡,我看見潘桂枝的身影一閃而過。可我仍然緊繃繃地趴着不敢亂動,我怕他突然回頭,像從草垛上跳下來一樣跳進稻田裡,一腳踩爛遮掩我的稻谷。
潘桂枝很快折返回來,他在水渠邊停下,一雙走火入魔的眼睛四下裡掃蕩。我不敢向潘桂枝張望,掩耳盜鈴似的,仿佛隻要我不看他,他就不會發現我。
“孟梨!你死定了!”潘桂枝的目光不知落在哪裡,他突然幽幽地說了句,“别躲了,我看見你了。”
說完,他的腳步便向田埂間走來。
入夜的稻田中爬滿了野風,風裡到處是啾啾蟲鳴,稻谷沙沙地搖擺,潘桂枝的腳步聲也是沙沙的。他的腳步聲沙沙地向我收割過來,就像鐮刀一茬一茬地收割莊稼。
我像縮頭烏龜一樣害怕地縮在稻田裡,不停地将自己蜷成更小的一團,我腳邊的啤酒瓶裡正不合時宜地翻騰着泡沫,但我沒注意到,因為那時我身後的稻谷忽然撲簌簌地抖動起來。
火燒雲已經燒成一堆焦黑的灰燼,天完全黑了,我膽戰心驚地扭過頭,突然看見一隻麻雀撞在了捕鳥網上,正在奮力掙紮,它旁邊挂着的幾具鳥屍也身不由己地在風裡掙動。
我看見不遠處的田裡站着一個黑色的人影。
“孟梨,你死定了——我看見你了——”
我想起潘桂枝的聲音、他陰鸷的臉、尖利的九陰白骨爪,還有他家的狗。
我想起我哥,接着又想起了家。
我想回家。
突如其來的對家的想念讓我心裡翻起一陣委屈,可我是膽小鬼,無孔不入的恐懼漫天漫地席卷而來,我想回家,可是我不敢回家。
而就在這個時候,啤酒瓶爆炸了。
我聽見“砰”的一聲巨響,我抱了一路的啤酒瓶在我腳邊轟然炸開了,幾塊玻璃碎片和着酒液一起飛濺到我的臉上,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面澆來。
我就是在這意外的響聲中被我哥找到的。
呂新堯的腳步聲跟手電筒的光一起撥開我面前的稻谷時,我正渾身濕淋淋地蜷縮在地上,啤酒泡沫和汗水黏在一起,狼狽極了。
我不知道是我哥,還以為是潘桂枝沙沙地向我走來了。
然而事實上潘桂枝早走了,那天晚上在昏暗的天色中,我并沒有看清楚稻田裡那個人影的真面目,更不知道我臆想中的潘桂枝其實是一隻稻草人。
那隻稻草人卻在我的頭頂上投下潘桂枝的影子,一種碩大無朋的恐懼籠罩着我,直到我聽見呂新堯的聲音。
他隻是叫了我一聲“孟梨”,我的眼淚就突然崩潰般地湧出來,我在呂新堯的面前号啕大哭,好像攢了一輩子哭不完的委屈,就等着我哥出現哭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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