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白臉上全是淚,在月色下閃着光,冰冷冰冷的,他看了心理涼飕飕酸溜溜的難受。這一張小臉兩汪碧水就這麼留在了他的心裡,一直酸着涼着,折騰的他難受。“黃哪裡疼了?是我錯,是我錯。唉,你别哭。”他手忙腳亂想替她擦擦。楊波一把推開他,用自己粗糙的髒兮兮的衣袖使勁抹了抹臉。又是眼淚又是白粉,再加上她袖子上的污垢,臉上簡直不能看,成了個大花臉。“喂,黃臉婆,行禮呀,是晉王。”眼看着儀仗越來越近韋若彤急忙再次拽拽她的胳膊,催促提醒。楊波低下頭,眼淚噗噗的砸在地上,到底還是屈膝跪了下去。晉王?晉個大頭鬼。她跪着心裡低低咒罵。她等了那麼久,這人怎麼才回來?回來了也不找她,也不惦念她。不記得她也就罷了,怎麼連自己的兄弟,侄兒都不念了?難怪說皇宮裡沒親情,這人也一樣。怕是為了自己的富貴榮華,也不要她們這些前塵舊事的累贅之物了。可恨她還以為還以為他是好人,不一樣的。可恨她還曾經,在太廟裡偷偷給他祈福。現在倒好,他是有福享受,她和小家夥卻苦海無邊了。混蛋,晉王也是混蛋。鼻子抽幾下,心裡的委屈刷刷刷的冒上來,一時立刻就淚眼朦胧了。不哭,哭個屁,當初自己要死要活,哭得眼淚都快幹了,有誰來救她?什麼青梅竹馬,什麼忘年之交,什麼皇帝老子都是狗屁。一個也不頂用。青梅竹馬貪圖富貴,忘年之交忙着抱住自己的榮華富貴,至于可憐的皇帝老子,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指望他?屁,到頭來還不是丢着女人孩子不顧。要不是小家夥端湯送藥,自己早死了。還能在今兒個給他跪地行禮?不哭了,沒志氣。都說好了的,今後隻指望小家夥,誰也不指望。楊波吸吸鼻子,伸手使勁又抹幾下臉,把眼淚都咽進肚子裡。但聽着頭頂上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她那顆心卻還是忍不住的提溜起,在喉嚨口直打轉,七上八下,患得患失。他到底會不會看到自己?會不會停下?會不會?會不會?天順朝4大争之後馬蹄聲嘚嘚嘚的從楊波身闆經過,楊波的心就随着那嘚嘚嘚的聲音一路從喉嚨躍到肚子,慢慢往下沉。他……真的已經忘了她?馬蹄格格鳴又響了幾下,突然停住。然後就聽到車軸往回滾得聲音,咕噜咕噜幾下,也停住。“是阿水嗎?”有個聲音問道。楊波整個人哆嗦一下,忍不住擡起頭,正好和那從車裡彈出來的身影對上。一對上,楊波又哆嗦一下,嘴一下抿緊,别開頭憤憤将頭低下。“阿水,怎麼……”那人後半句咽下,沉默了一會,從車上跳下。“快起來,好好讓我看看。”伸出手,想要挽她。楊波下意識的别開肩膀,将頭磕的更低,眼看就要碰着地。“罪臣之女楊波,拜見晉王。”阮承淋伸過去的手就這樣被她晾在頭頂,收也不是,伸也不是。最終,他歎口氣,放下手。“起來吧,你這又是何必。”楊波不語,猶豫了一下,這才緩緩起身。懷裡依然抱着那一大包雜七雜八的東西,起了身,低着頭,眼睛看着腳尖,好似抱着什麼可以依賴的武器。看她這幅戒備冷淡的模樣,阮承淋抿了抿嘴,眼神落在旁邊韋若彤的身上。“南平郡王這是……”“哦,微臣是順路送送楊姑姑。”韋若彤急忙拱手行禮。“郡王不去坤甯宮?”阮承淋微微一笑,問道。韋若彤愣一下,不明白晉王這是什麼意思。看看晉王,他笑眯眯看自己。看看楊波,楊波的腳尖上都開花了,看的她目不轉睛魂不守舍。再笨他也覺察到這兒詭異的氣氛,雖然滿心狐疑,但也明白過來,晉王這是要自己走呢。“微臣這就要去坤甯宮向舅母請安,拜别晉王殿下。”他拱着手,說道。“你去吧,别耽誤了正事。”阮承淋點點頭,擺了擺手。韋若彤直起身,臨走看了楊波一樣,她還在那兒看腳尖開花,好似渾然不知身邊任何事。扁扁嘴,壓下心頭的狐疑,轉身離開。等韋若彤走遠了,阮承淋這才上前一步,伸出手輕輕按在楊波肩頭。“阿水,來,别抱着這些東西了。”他一個眼神,立刻有伺候的奴婢上前,要接楊波手裡的東西。楊波擡起頭,看了看那個奴婢,搖搖頭。“不勞晉王煩心,我拿得住。”說完了,依舊低着頭,嘴巴抿得緊緊的。見她這幅倔強的模樣,阮承淋微微歎口氣,揮手讓人退下。“那,我來幫你拿。”他伸出手。“不勞晉王,我拿得住。”楊波想也沒想,将懷裡的東西抱緊,别轉身。阮承淋一時不察,手被她懷裡抱着的墨盒打了一下,啪的老大一聲,在這寂靜無聲的宮道上,顯得很突兀。楊波被驚到,轉身看他。他也看着楊波,那手還伸着,手背上有個淺淺的紅印,正是被墨盒打中的地方。“晉……”阮承淋不待她說完,伸手将她肩握住。“阿水,沒事,我不疼。”楊波咽下剩餘的話,嘴像蚌殼似的抿緊,使勁晃了晃肩膀,無奈掙脫不開他的手。“阿水,你别鬧,聽我說。”阮承淋一邊軟言相勸,一邊給周圍使了使眼色,那些親随立刻散開,将他和楊波圍住。“聽你說什麼?我不要聽。”楊波别開頭,語氣生硬冷淡。“阿水,我知道你受苦了。不怕,沒事了,我什麼都知道了。你馬上就可以從西苑出來,回家去。再沒有人欺負你,再不用吃苦受累。阿水……”“我出去了,那小太……”楊波猛轉過頭,瞪着他,脫口而出。阮承淋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許胡說,那是宗平王。”眼神一淩,莫名威吓。楊波愣一下,猛生出一股怒氣,用肩頭一把将他撞開。“我不要聽你說,你們都騙我。你們的榮華富貴誰要誰享去,我沒福氣,我享受不了這虧心的福氣。”頭一别,她拔腳要跑。阮承淋從背後一把抱住她,将人按在自己懷裡,疾聲低喝。“不許胡說,你這猴子,吃了那麼多苦,怎麼還一點不知收斂?真是不知死活。”“我是不知死活的猴子,你是忘恩負義的王爺,怎麼我們本來就不是一條船上的人。”楊波掙紮起來,手裡的筆墨紙硯保不住,叮鈴當啷的紛紛掉落,砸了一地。聽她說着這些埋怨的孩子話,阮承淋皺皺眉,心裡微微動怒,手一松,楊波就掙脫出去。楊波背對着他,蹲下身自顧自撿地上的東西,一邊撿一邊抹眼淚。“你們誰也指望不上,我才不指望,我早看透了。我和宗平王兩個人也挺好,我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你們的榮華富貴,我們享受不起,也不敢享受。我們就過自己的,你們不用管我們,免得耽誤了你們的好前程。”撿了徽墨掉了湖筆,拾了宣紙落了端硯,這東西是越撿越多,眼淚也是越抹越多。阮承淋歎口氣,蹲下身,幫着她撿東西。“不勞煩晉王,您是貴人,怎麼能幫我們下人。”楊波伸手要奪他手裡的湖筆,卻被他握住手。“猴子,我冒着風雪陳傷在重峪關打仗,拼死拼活的難道就是為了回來聽你這些埋怨?”他幽幽說道。楊波抽了抽手,擡起頭,瞪着他。“王爺當然不是為了聽我的抱怨,王爺是為了……”“我生來就是皇親貴胄,這晉王也不是今天才當的,難道找還稀罕?”阮承淋看着她,淡淡說道。楊波看着他,抿了抿嘴。“可你……可我和宗平王,還有太上皇……我們……”“阿水,現在已經是天順朝,太上皇已經是太上皇,天下剛剛從戰火中掙紮出來,不能再變天了。”他伸出手,掩住她的嘴。“可是……可是……”楊波還想說。“猴子,什麼時候你才能長大?好多事,不是光看表面就能明白。我不是不想救你們,隻是不能急于一時。現在朝堂才和天下都才剛剛……”“我不要長大,長大了就得和你們變得一樣,隻顧着你們自己的穩定,就忘了還有親人朋友在受苦受罪。你們都好狠的心。”楊波不待他說完,一把将他手抹下,用皇後賞賜的那件簇新宮衣七手八腳将地上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包起,抱在懷裡起身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吸鼻子,想将臉上淌下的眼淚都逼回去。阮承淋看着她像受傷的小兔子一樣逃竄遠去,心裡有些疼又有些懊惱。這隻皮猴子在皇宮裡待了那麼多年,有福有禍,大起大落,怎麼到頭來卻還是看不透皇權天下,還妄想着那些親情友情。這份純潔真摯之情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無聲歎口氣,他伸手揉揉自己眉心,扪心自問。倘若回來了,看到猴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唯唯諾諾或者深谙深宮生存之道的人,是否自己還會有這份心疼和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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