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身量不高,在雅室坐姿豪邁,一把折扇在手,得意的看着城中街道,朱厚照和甯王來到樓下,擡眼望去,二樓那人身穿淡色衣袍,一頂善翼冠遮住了頭頂,不是不懂又會是誰。
不懂看到了人群中直直站立格格不入的兩人,笑的更加開懷,“本王有要事在身,先走了!”說罷他離開撣了撣衣襟,飄然離開。
城中官署,朱厚照,甯王,不懂三人在正廳各自落座,紀榮和單周回來複命,瞥見這種場面,幾句過後便開溜告退了。
“太傅,你怎麼來這裡了?”朱厚照卸下了喬裝,恢複了帝王裝束。
“想你了,馬上過年節了,帶你回京城呀。”不懂打包了獨醉樓的一壇好酒,尚未開封,他把玩着壇子。
朱厚照再問,“那你為何要辦成甯王的模樣?”
不懂看了看臉色不善的甯王,“好玩啊,如果我不扮成甯王,你們還會這麼快來見我麼,我怕皇上啊又會去哪裡狩獵露營巡視……”不懂暗指甯王帶着朱厚照隻顧遊玩不回京城,居心不良。“是不是呀?甯王?”不懂語氣輕快,轉頭直視甯王。
甯王冷笑一聲,自己居然被不懂诓騙了,早知如此,方才知道有人假扮自己就直接殺掉了事。想必他知道皇上久離京城,不問政事,不理軍權,又病勢不愈後,急忙趕來此處,維護皇上周全,忠心可嘉啊,想到這裡,甯王覺得頭痛眩暈,不懂一來,早已痊愈的風寒仿佛又發作了,他再不看不懂,偏過臉,手指揉着額角。
“太傅遠道,還未給你接風洗塵,”朱厚照從中斡旋道,“來,朕命人給你備好酒宴。”
“好呀好呀,一起吃!”不懂勾上朱厚照上臂,朱厚照雖然已經品嘗了一城小吃,知道不懂有事要奏,隻得被他牽着走了,邊走邊流連甯王扶額沉思的樣子。
夜幕降臨,官署内一角燈火通明,不懂和朱厚照擺上了滿滿一桌佳肴,“先說好,我不勞民傷财的,這頓飯我出錢,”不懂指向自己。
朱厚照笑道,“一頓飯朕還是請得起。”
“那我就不客氣了!”不懂連日趕路,風餐露宿,早就餓壞了,連忙風卷殘雲般掃蕩餐盤,“太傅慢點吃!”
“不能慢啊!有很多事要禀告你呢……”不懂間隙回答道,朱厚照分辨了許久才聽明白他的話,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甯王在内室桌案前端坐,閉目養神,單周回來複命時就見昏黃的燈火掩映在甯王玉潔般的臉,聽見了腳步聲,他閉上的雙眼緩緩睜開,“回來了。”
單周跪倒行禮,“王爺。”
“如何?”甯王精力稍差,語氣也有些柔和。
“紀榮未有回複,他忠心皇上不事貳主,但他亦暗示,絕不會與王爺為敵。”單周低聲道。
甯王長歎了一口氣,他起身站起,雙手覆在身後,看着茜紗燈罩,良久才說道,“下去吧。”今日派單周去和紀榮攀談,實則就是拉攏這位掌握天下動向的指揮使,對方無意投誠,那也隻好暫時作罷,不僅紀榮絕對忠誠,連不懂都趕來貼身護駕。今日城中兩人同行,卻也不見朱厚照身邊暗衛,是對自己依舊信任,還是識破了自己的試探故施疑計,與朱厚照相處日久,他已不似當初那般少年純粹,帝王心思越發深沉難測,甯王越想頭越疼,這個機會錯失,恐再難有了,甯王本想在朱厚照病危時,調唆瓦剌乘機來攻,天子近臣唯有自己,是領兵的最佳人選,屆時兵權到手,兵部人馬也安插完畢,裹挾天子攻打敵虜或揮師京城,天下權力都在手中,但現在局面逆轉,錯失良機,朱厚照身邊之人更沒有可乘之機,自己進入了一個死局,甯王長籲不已,那個哈撒又是個飯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關鍵時居然龜縮不出,想到這,頓時怒氣上湧,但額頭漲痛,甯王立刻緊簇了雙眉,不斷揉着額角。
飯後,不懂和朱厚照在錦衣衛外松内緊的警戒中一起踱步去寝室,嚴冬時節,漫天霜雪,不同于白日城中喧嚣繁華,深夜時萬籁俱寂,平添寂寥蕭瑟,不懂卻是久别後的欣喜,他把朱厚照拉入室内,門窗緊閉,然後才得意的說道,“皇上你不在京城的這些時日,吏治賦稅那些新的做法規矩,我已經幫你都推行下去了,拉着内閣六部,走三步退一步,和朝中那些老狐狸扯皮甩流氓啊,累都累死了,反正你不在,他們也沒法上書彈劾發牢騷,内閣老奸巨猾,哦,不不,是審時度勢,如今臘月了,各布政司已将全年的官吏考評,賦稅财政上交朝廷,我呢,已經幫你整理成冊了,請皇上禦覽。”不懂最後一句話明顯語氣輕佻,捧出了一卷冊子,還模仿宮女做了一個敬茶的姿勢,想來這些時日在宮中久了,喝的茶也不少,動作十分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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