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那把劍跑了出去,感覺自己身輕如燕,力大無窮,知道為父母和自己複仇的時候到了,當即沖進姜府,殺了全府二十七口人,現在隻記得當時所有人哀嚎求饒,血流成河,具體我如何出的劍,他們如何咽的氣,都已經很模糊了。記憶裡最清晰的,仍然是刺向毫無反抗之意的姜鈴的那一劍,因為裡面包涵了太多,它意味着我從此不會再寄人籬下,意味着我不再受人欺辱,意味着我有能力完成父親未盡的心願,它同樣意味着仇怨報的太過于容易的遺憾,也意味着我這些年來無法擺脫的疑惑,我始終不解她究竟為何要遞劍給我,一動不動地讓我殺了她。
從那時起,申武便開始了對我長達五百年的追殺,期間我被他找到過四次,第一次是姜鈴死了的第二年,也是那次的僥幸逃脫才讓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之後我便更加小心謹慎。三百年前我恰巧在遷移的過程中路過了桀侬的山頭,他還尚未成妖,并不是我的對手,可他法力的擾動引來了尋我的申武,我趁着大日頭下他法力最弱的時間點,用幻術脫了身。第三次則是一百年前我在涼城毀了火刑場,救下餘娘母女,并幫她屠了涼城後,暴露了行蹤,不過那時我已研習出了瞬間轉移的法術,就是帶我們來這裡的那個圓球,所以并沒有遇到很大的麻煩。而這次,過程你都清楚了。
第十六章再見申武
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使得小荷緊繃着神經聽完了全部,聲音有些發顫地說:“難怪你讓師父教我功夫,還總是讓我和你比試,難怪我總覺得你對我有種說不出的不滿,難怪你看我的眼神總是很複雜,”小荷冷笑了起來,“原來,我真的是你的仇人。”
蘇智雙手托住小荷癱軟的身體,晃着她,“不,你不是,比試那天我就已經發現你不是她了,不然我怎會手下留情?”
小荷眼中噙着淚:“可如果不是因為我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你會帶我入府,悉心培養嗎?”蘇智眼神飄忽,不語,小荷接着說,“你不會,我可能就算在作坊裡制一輩子成衣,也不會得到你蘇大老爺的一絲賞識。我居然真的相信了桃子的話,以為我成為蘇府的準夫人是因為我天資聰穎,心靈手巧,”噙着的淚落下,“好傻。”
蘇智一把将小荷攬進懷裡,一旁的餘娘略顯尴尬,起身蹑手蹑腳地走遠了。
在他懷裡的小荷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起來,哭了很久很久,蘇智一邊摸着她的頭,一邊默默地流了淚。
等小荷情緒穩定了下來,蘇智給她抹去淚水,輕輕地說:“小荷,這五百年來,申武追,我躲,似乎成了生命裡最大的變數,我既怕被他尋到,卻又期盼着,”看到小荷一臉不解,他繼續說,“人生在世,總要有些活着的理由,林淵是為了姜家覆滅,蘇智是為了逃命,和父親的遺願。不過我始終沒能活明白,魅人之力是她給的,殺她的劍是她給的,甚至她的命都是她拱手相送,”蘇智苦笑了一聲,“報仇的力量和工具都來自于姜鈴,這可以說是我最大的心結了。本以為未來的日子都會帶着這心結,在和申武鬥智鬥勇中度過,不想卻出現了個你。如果你不是擁有她的面孔,我不會注意到你,但也許我們的相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她給了我魅人的身份,我教給了你琴棋書畫劍,我想要憑實力跟她來一場正面的較量,卻由你幫我完成了。”
蘇智在小荷眉間一吻:“從前我絕不會想到,你也會成為一個我活着的理由。”
情緒本已穩定的小荷眼淚又決堤般湧出眼眶。
蘇智的傷果然好的很快,不出十天基本已康複如初。這片如畫般的景色,像極了小荷曾經做過的那個夢,整片盛開的紫露草,她和蘇智漫步花海,觀朝陽晚霞,聽鳥語蟲鳴,數滿天星辰,隻不過紫露草的味道并不像玉蘭花。似乎隻有在他們兩個受傷的時候,小荷才會感受到這種平靜甯和。可在這祥和的表象下,小荷懸着的心從沒放下過,畢竟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個結局,逃亡總歸不是長久之計,他們被申武找到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當第一縷晨光照向大地,小荷早已不在溫暖的被窩裡,而是獨自一人晃悠在紫露草花海的邊緣,看看附近的樹木,聞聞腳下的花草。突然便動彈不得了,眨眼間申武出現在了她面前,和小荷四目相對。這是小荷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靜靜地看着申武。
“你不叫喊?”看到小荷如此安靜,申武問道。
小荷搖搖頭。
“也是,你獨自跑出來,本來就是想單獨見我,又怎麼會喊林淵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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