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獻計說:“現在劉備所倚仗的人,是諸葛亮。他的哥哥諸葛瑾如今在東吳做官,為什麼不把諸葛瑾的老小抓起來,派諸葛瑾去西川告訴他的弟弟,讓他勸劉備交割荊州:‘如果不還,一定會連累我的老小。’諸葛亮念及同胞之情,一定會答應。”孫權說:“諸葛瑾是誠實君子,我怎麼忍心拘捕他的老小呢?”張昭說:“我們明明是用計,等他回來自然會明白,他也會放心的。”孫權聽從了張昭的建議,把諸葛瑾的老小虛監在府中,同時寫信,派諸葛瑾前往西川。沒過幾天,諸葛瑾就到了成都,先派人通報了劉備。劉備問諸葛亮:“你的哥哥這次來是為什麼?”諸葛亮說:“是來索要荊州的。”劉備說:“那怎麼回複他?”諸葛亮說:“隻需這樣這樣……”
安排已定,諸葛亮出城迎接諸葛瑾,沒有去私人宅邸,直接進入賓館。參拜完後,諸葛瑾放聲大哭。諸葛亮說:“兄長有什麼事就說,為什麼悲哀呢?”諸葛瑾說:“我一家老小完了!”諸葛亮說:“難道是因為不還荊州嗎?因為我的緣故,拘捕了兄長的老小?兄長不要憂慮,我自有辦法歸還荊州。”諸葛瑾非常高興,立刻引見劉備,呈上孫權的書信。劉備看了後說:“原來是吳侯要索取荊州。本來是要歸還的,奈何他暗中把我的夫人偷偷接走。他既然這麼無情無義,我還有什麼臉面呢?如果要打仗,盡管起兵來吧!以前在荊州我尚且不懼怕你們分毫,何況我現在有西川,擁有數十萬披甲士兵,糧食可以支撐二十年都不斷。我想要攻打到你們江南,你們的君主還能再奪取荊州嗎?”諸葛亮哭着跪拜在地上說:“吳侯拘捕了我兄長的老小,如果不歸還荊州,他們都會被殺。兄長死了,我又怎麼能獨自活着呢?希望主公憐憫我們兄弟的情誼。”劉備再三表示非常怨恨,慢慢地說:“既然這樣,看在軍師的面子上,分荊州的一半還給吳國,把長沙、零陵、桂陽三郡給他們。”諸葛亮說:“主公既然這樣決定了,可以寫信給關羽,讓他交割這三郡。”劉備說:“子瑜到那裡,好好用言語請求。我的弟弟性格像烈火一樣剛烈,我尚且懼怕他。事情要仔細處理。”
諸葛瑾拿到書信後,辭别了劉備,告别了諸葛亮,上路前往荊州。關羽請他進入中堂,賓主相互寒暄叙禮。諸葛瑾拿出劉備的書信,說:“希望将軍先交割三郡,好讓我回去回複我們主公。”關羽臉色一變發怒說:“我與兄長劉備在桃園結義,發誓同生共死,共同振興漢室。兄長既然已經把荊州給了我,又讓東吳來奪取,這是什麼道理?這幾個郡是大漢的疆域,怎麼能随便把一點土地給别人!”諸葛瑾說:“現在吳侯拘捕了我的老小,不歸還荊州他們必然會被誅殺!”關羽說:“這是吳侯的欺詐手段,怎麼能瞞得過我!”諸葛瑾說:“将軍現在還有什麼臉面?”關羽手持佩劍說:“别再說了!這劍上可就沒什麼臉面可言!”關平慌忙報告說:“看在軍師的面子上不太好,希望父親息怒。”關羽說:“不是看在軍師的面子上,讓你回不去東吳!”
諸葛瑾滿臉羞愧,急急忙忙下船,再去西川見諸葛亮。諸葛亮已經自己出去巡查了。諸葛瑾隻得再次拜見劉備,哭着訴說關羽要殺他的事。劉備說:“我的弟弟性子急躁,很難說服他。子瑜可以暫且回去,等我商議奪取東川、漢中等郡後,再調關羽去守那些地方,到那時再交付荊州。”
諸葛瑾請求劉備寫信帶回東吳,來見孫權,說關羽阻擋,不肯交還。孫權看了信大怒說:“子瑜這次去,反複奔波,難道都是諸葛亮的計謀?”諸葛瑾說:“不是的。我還哭着禀告,劉備說會先歸還三郡。”孫權立刻召集衆将說:“現在劉備借我們的土地,一直耍賴不還,拖延時間。既然劉備有分三郡的說法,可派遣官員去長沙、零陵、桂陽三郡赴任,看看情況會怎樣。”諸葛瑾領回了老小回家。
卻說派往三郡的官吏,全被驅逐回來,報告孫權說:“關雲長不允許我們,都把我們趕回東吳。遲緩的人肯定會被殺害。”孫權大怒,派人傳喚魯肅來,斥責他說:“你當初作保,借給劉備荊州。現在劉備已經得到西川,不肯歸還,這是什麼道理?”魯肅說:“現在有一個計策,就是在陸口屯兵,派人請關羽來赴會。如果他肯來,就用好言勸說他;倘若他不服從,就埋伏下刀斧手殺了他。如果他不肯來,随即進兵,與他一決勝負,奪取荊州。這個計策已經商議确定,現在特意告知主公。”孫權說:“很合我的心意。可以立刻去執行。”台階下有一個人進言說:“不可以。關雲長是像虎熊一樣的猛将,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恐怕事情不成功,反而會遭受他的禍害。”進言的人是阚澤。孫權發怒說:“如果像這樣,荊州什麼時候才能得到!就趕快去執行吧。”
魯肅于是辭别孫權,在陸口屯兵,召集呂蒙、甘甯商議,在陸口寨外的臨江亭上設下宴會;寫好請柬,挑選帳下能言善辯、語速較快的一個人作為使者,登船過江。江口的關平詢問了情況,就引領使者進入荊州來見關羽。關羽拆開書信看。信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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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朋友魯肅叩頭緻書于漢壽亭侯您的麾下:分别已久。沒有機會瞻仰拜見,如今暫且在陸口屯兵,想要邀請您到臨江亭一聚,以表達我渴望敬仰之情。雖然我們各自侍奉自己的主公,但我絕沒有異心。專門盼望您能到來,希望不要被阻攔。感激不盡。
關雲長看完之後,對來人說:“既然你家主公誠心邀請我明日去赴會,你先回去禀報吧。”使者行禮辭别先回去了。
關平說:“魯肅邀請,肯定有惡意,父親為什麼答應他?”關雲長笑着說:“我難道不知道嗎?這是諸葛瑾向孫權回報,說我阻擋不還荊州,所以責備魯肅。魯肅在陸口屯兵,邀請我去赴會,索要我們的荊州。我要是不去,就顯得我膽怯了。我明天獨自駕着小船,帶十幾個親信随從,單刀赴會,看看魯肅能把我怎麼樣!”關平又勸谏說:“父親不能用萬金之軀,親自踏入虎狼之窩。這不是重視伯父寄托的做法啊。”關雲長說:“我在千槍萬刃之中,飛箭和石塊交相攻擊的時候,單槍匹馬縱橫馳騁,如同進入無人之境,哪裡會擔憂江東這些鼠輩呢!”馬良聽說後,也勸谏說:“魯肅雖然有長者的風範,但在這種事情緊急的時候,不能不生出狼子野心啊。将軍不可以輕易前往!恐怕後悔都來不及。”關雲長說:“昔日春秋時期,趙國的蔺相如沒有縛雞之力,在渑池會上,看待秦國的群臣就好像不存在一樣,何況我曾經學習過能敵萬人的本領。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不能不去,以免失信。”馬良說:“就算将軍要去,也可以做些準備。”關雲長說:“隻讓我的兒子關平,挑選十隻快船,隐藏五百名擅長水戰的士兵,在江上等候。看到我的旗幟升起的地方,就過江過來。”關平領命去了。
卻說使者回報魯肅,說關羽慷慨地答應了,約定明天一定到。魯肅和呂蒙商議:“這次他來會怎麼樣?”呂蒙說:“他肯定會帶着兵馬前來。如果有人馬到來,我和甘甯各自率領一支軍隊,埋伏在岸邊,以放炮為号,準備厮殺。如果沒有軍隊來,就在庭後埋伏五十個刀斧手,在宴席間殺了他。”計劃已經确定。第二天,魯肅派人在岸口遠遠眺望。辰時過後,看見江面上有一隻船過來,船夫水手隻有幾個人;一面紅旗,在風中飄揚,顯示出一個雪白的大“關”字。船漸漸靠近岸邊,隻見關羽青巾綠袍,坐在船上;旁邊周倉捧着大刀,八九個關西大漢各挎着一口腰刀。魯肅又驚又疑。侍從遠遠站立,隻有周倉在旁邊。魯肅把關羽接入亭内,行過禮後,舉杯勸酒,不敢擡頭直視。關羽談笑自如。
酒喝到半酣的時候,魯肅說:“有一句話要對君侯說,希望您能聽一聽。昔日令兄派我在吳侯面前溝通往來,借了我們荊州,到現在都沒有歸還的意思,這在道理上難道不是失信嗎?”關羽說:“這是國家的事,筵席上不必談論。”魯肅說:“我們國家小小的江東本來把土地借給你們,是因為君侯你們軍隊戰敗遠道而來,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緣故。現在你們已經得到益州,既沒有奉還的意思;隻要求割讓三郡,您又不服從命令。這是君侯您在天下人面前失信啊。君侯自幼研讀儒家書籍,五常之道,仁、義、禮、智都具備,隻是欠缺信啊。”關羽說:“烏林之戰,左将軍親自冒着箭和石頭,努力殺敵,難道能讓他白費力氣,而沒有一塊土地作為資助,而您卻想來收回土地嗎?”魯肅說:“不是這樣。君侯當初和豫州一同在長阪失敗,豫州的兵馬還比不上一個校尉的,走投無路,形勢危急,意志消沉,隻想着遠遠逃竄,根本沒指望到這裡。我們主公憐憫豫州沒有容身之處,不吝惜土地和民衆的力量,讓他有個庇護來解決困難,而豫州卻私自掩飾真情,違背道德喪失情誼。現在已經占據了西川,又想要吞并荊州的土地,這大概是凡夫俗子都不忍心做的事,更何況是統領人物的主公呢!我聽說貪婪而違背道義,一定會成為災禍的開端。希望君侯明智地處理。”關羽說:“這都是我兄長左将軍的事,不是我應該參與的。”魯肅說:“我聽說昔日桃園結義,發誓同生共死。左将軍就是君侯您啊,怎麼能推脫呢?”關羽沒有回答他。周倉厲聲說:“天上地下,隻有有德行的人才能占據,難道隻是你們東吳才有嗎!”關羽臉色變了,奪過周倉捧着的大刀,站在亭中說:“這是國家的事,你怎麼敢多嘴!”用眼色示意他。周倉領會他的意思,先到岸口把紅旗一揮,關平的船像箭一樣飛馳過來,直奔江東。關羽右手提着刀,左手挽住魯肅的手,假裝醉酒說:“您今天請我赴宴,不是來問是非的。我醉後受不了問答,恐怕傷害了故舊的情誼。改日讓人請您到荊州赴會。”一同到了船中,魯肅吓得魂飛魄散,被關羽帶到了江邊。呂蒙、甘甯看到對江又有船來,兩位将領各自率領本部軍隊,一起要出來。關羽接下來會怎樣呢,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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