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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第1頁)

每年兒童節爸爸都要送禮物過來。那一年,爸爸送給她的是什麼呢?她蹙着眉頭,想了想。是宇宙飛船。那個宇宙飛船是上電池的,一打開開關就是&ot;烏--拉--烏--拉--&ot;地一邊閃燈一邊叫,活像現在的救護車。那個宇宙飛船最讓小寫意好奇的是它居然可以自己拐彎。如果按按鈕讓它獨自在屋子裡轉悠的話,它要是遇見了障礙物,連續撞兩次都沒過去就會很聰明地調頭,朝别的地方開去。她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問爸爸。爸爸說:&ot;這是爸爸施在上面的魔法。&ot;她在那個年紀的時候做事一點也不低調,有什麼新玩意就獻寶似的拿出去顯擺。于是,她信以為真地抱出去給小夥伴們炫耀,沒想到冬冬卻&ot;切&ot;地一聲很不屑地說,&ot;這哪是什麼魔法。你爸爸瞎說的,明明就是有個小人兒在裡面開車。&ot;&ot;騙人!哪有那麼小的小人兒。&ot;&ot;有就是有。&ot;&ot;沒有,沒有,沒有。就是魔法魔法。&ot;&ot;除非你不知道拇指姑娘,不然怎麼知道沒有小人兒了?&ot;寫意呆了一下,少有人給她講故事,她确實沒有聽過拇指姑娘的故事,可是她又從來沒有示弱過,于是心虛叫道:&ot;我怎麼不知道那個拇什麼的。她明明就是個指頭。&ot;兩個人争論了起來,最初還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沒想到那男孩舌頭比她利索多了。最後寫意一時說不過便一腳給人家踹過去,冬冬捂着屁股,兩眼含淚委屈地癟着嘴巴說:&ot;你說不過,就知道踢人。&ot;踢你怎麼了?我現在就撬開看,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騙子。&ot;寫意氣呼呼地跑回屋子拿了鉗子、起子和刀。&ot;小姑娘你怒氣沖天地幹嘛呢?&ot;沈媽媽看見問。&ot;有人找茬,我今天收拾他去。&ot;然後她頭也沒回就像旋風似的回到空地上,惡狠狠地對冬冬說:&ot;要是沒有小人兒,我還讓你以後扮皇後。&ot;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裡面既沒有拇指姑娘,也沒有爸爸的魔法,隻有一堆螺絲釘和還原不回去的破銅爛鐵。寫意望着那堆殘骸,愣了半天,然後帶着一副哭腔大叫:&ot;你們都騙我--&ot;接着就放聲大哭。接着,她将那堆爛鐵寶貝似的摟在懷裡,一邊走一邊哭,因為騰不開手抹眼淚,所以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合在一起分不出什麼是什麼。回家上樓梯時,一腳踩滑滾下樓梯,眼看腦殼要撞在樓梯邊上,她卻舍命一樣緊緊抱住那宇宙飛船的殘骸,舍不得放手撐一下。于是額頭狠狠地磕在石頭沿上,摔了好長一條口,在醫院住了好些天。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躺在醫院裡,爸爸來看她,彎下腰對她說:&ot;小意,過來讓爸爸看看,額頭還疼不?&ot;3--4那個傷結了疤便一直沒有消掉。媽媽曾經常常對人家說:&ot;我們家小姑娘臉上要不是留了這個疤,說不定還是個标準的美人。&ot;她抿着嘴笑了笑,在醫院的病床上又翻了個身。後來,她剛滿五歲半,因為家裡沒有人手照顧她,又不放心将她鎖在屋子裡,于是,寫意就被送到學校去念一年級。開學的那天,天氣還很熱,媽媽為她穿了一條嶄新的藍色背帶短褲,褲子襯着她的頭發顯得很帥氣的樣子。班上很多小朋友,大家都不怎麼怕生,叽叽喳喳地一會就打成一團。寫意從小和人自來熟,立刻就成了班上領袖級的人物,引得很多男生憤憤不平。第二天課間的時候,有男生走過來問她說:&ot;你叫蘇寫意?&ot;寫意看了看他那正在流鼻涕的鼻孔,不屑地扭過頭去。&ot;你怎麼長得像個女孩兒一樣。我同我老爸說你這種人就叫娘娘腔。&ot;男生話還沒說完,就被發飙的寫意掀翻在地。她長這麼大,即使别人誤會說她像男孩兒,她勉強還能接受。可是,哪知世界上最讨厭的事情居然是你明明是女的,人家還以為她存心裝女生。于是,在她上學的第二天就被請了家長。媽媽向老師賠着笑臉,道着歉。在寫意的印象中,媽媽一直都是那麼溫柔娴雅。是不是,因為大人脾氣太好,才使得她一直這樣任性?夢中的寫意潸然間失落起來。如今,她早已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了。等她真正醒來是在第二天的早上,護士正在給她取輸液管和針頭。&ot;給我輸什麼了?&ot;寫意側着頭問。護士笑笑:&ot;别擔心,沒事兒,給你輸的退燒藥。你隻是感冒了有些發燒。&ot;&ot;我們的車沒事吧,和我一起的兩個人呢?&ot;&ot;這個不清楚,昨天你進院的時候不是我值班。桌上的早飯是你的,最好能多吃一點,一會就可以出院了。&ot;寫意朝桌上瞧過去,是一碗熱粥。護士收起東西準備出門時,回頭說:&ot;哦,剛才給你送粥的那位先生托我轉告你,說是你有位朋友在307病房。&ot;她确實是餓了,極不雅觀地吃掉了滿滿一碗粥,然後洗漱完畢換上原先的衣服才出病房。&ot;307……307……307……&ot;寫意嘴裡一面念叨一面找,最後在走廊的最深處看到了這個門牌。門是虛掩着的,裡面異常安靜。她敲門。&ot;請進。&ot;一個低緩的男聲穿出來。她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推開門,看見厲擇良坐在床上,雙腿蓋着被子,背卻挺得筆直。他換了下平時的襯衣和西裝,穿着醫院的藍白相間的病服,顯得好像比平時稚氣些。他見她杵在那裡,微微一笑,&ot;英松說給你送了早飯,吃了嗎?&ot;此刻的表情和他昨日在車上怒氣正盛地抓住她說&ot;你瘋了?&ot;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他手裡拿着報紙,&ot;嘩啦--&ot;地翻了一頁。寫意覺察到他手上的繃帶,也許是昨天受的傷吧。&ot;我……厲先生……&ot;她不知從何說起,&ot;我昨天在車上……&ot;她忘記了甚至可以說她根本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隻記得她和他鬧,然後突然車子就失控了。&ot;整個過程,你就是睡過去的。&ot;厲擇良迅速地用了一句話,很簡明扼要地替她總結了一下。&ot;呃?&ot;寫意更窘,好像就是他說的這樣的,&ot;都是我的錯。&ot;她有點忏悔地說了後面這句話,而且語氣非常誠懇。她害得他進了醫院,還不知道受了什麼樣的傷。她也知道厲擇良這人一貫作風是陰晴不定且小肚雞腸的,接下來還不知道要怎麼整治她。寫意垂下頭,眼神落在腳尖前面的地磚上,專心悔過,在她人生的前面二十五年内還很少這麼認真地認錯。可是厲擇良好像并沒有買她的帳,半天沒搭腔。一秒,兩秒,三秒,四秒……寫意垂得脖子酸,不禁擡起頭瞧一下,正好撞見了厲擇良的眼睛。他已經放下了報紙,一手環胸一手撐住下巴,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着寫意。他的目光是從頭到腳,然後又從腳到頭,最後又落回在她的臉上,盯住她的眼睛。許久以後,他改變了個坐姿,後背靠到靠枕上,沉吟道:&ot;沈寫意,你不需要對我說點什麼嗎?&ot;這和他的上一句話時間隔得不算長,但是嗓子卻像太久沒開口一樣有些暗啞,顯得有些慵懶。&ot;呃?&ot;寫意有點詫異地又低下頭去,&ot;對不起。厲先生,對不起。&ot;&ot;就這個?&ot;厲擇良暗聲問。&ot;?&ot;寫意一時不明白他想聽什麼。突然,厲擇良就笑了,笑得淡淡地。是那種平時在他臉上最常見的笑,先微微翹起唇角,然後由唇再帶動其他的五官,顯得整個笑意都是從嘴唇漾出來的。但他也是常用這樣的笑來應付别人。這樣的表情挂在他的臉上,讓寫意覺得比他冷臉嘲弄還要使她難受。兩人之間蓦然一下就感覺疏離了些。他似乎很不滿意她的答案。他挪開視線,&ot;沒關系,我隻有點皮外傷。你的出院手續季經理會幫你辦妥。如果這兩天精神不好的話,你可以打電話給林秘書讓她替你請假,公司會算工傷。&ot;早晨的太陽金燦燦的,也不刺眼。病房的窗簾是拉開了的,陽光斜射進來,随着時間慢慢移動,恰好徘徊在厲擇良的附近。寫意才注意到他的眼眸是深棕色的。此刻,在日光裡看下去,他側臉因為那邊射來的明亮光線而蒙上了層淡淡的金色光澤,卻襯得另一邊有些暗。他的話裡每一句也挑不出毛病,和前些日子一模一樣,但就是讓寫意感覺好像有點奇怪。一時間,寫意覺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還杵在這裡似乎就像個多餘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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