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rdo;曲鶴鳴啪一聲收起折扇,幹脆道,&ldo;今夜子時,後院枯井。&rdo;&ldo;大恩不言謝。&rdo;他走後,她臉上的感激與驚詫也一并散去,留下的是一片慘淡愁雲,疑慮重重。到午夜,雲意再一次往枯井底下去。這一回誰都不讓陪,她徑直與曲鶴鳴說:&ldo;有些話你們怕是聽不得,聽見了恐怕二爺都放心不下。再而,我哥哥啰嗦的很,怕是一時半會講不清楚,要不你們開一桌宵夜邊吃邊等?&rdo;曲鶴鳴明白她指的是人人想奪的五鬼圖,思量一番,最終連湯圓都攔下,告知她如何開門如何點燈,再親自搖繩将她放進井底。雲意至井底,往石洞中去,将空蕩蕩的大立櫃推走,再擰開門邊一道圓形機關,沿低矮小道再向前走上二十米,便有一處擴寬洞穴,如茶室小屋,有桌有椅,燈火齊備。她猜得不錯,這地道直通忠義王府,因她在此處見到久違了的肅王。&ldo;三哥‐‐&rdo;&ldo;雲妹妹‐‐&rdo;他回過身來,望見她瘦削的身子,憔悴的臉,眼淚便再也止不住。噗噗簌簌一串又一串,哭得像是走失的孩子。張開雙臂一把抱住雲意,他原比雲意高半個頭,現下竟然靠在她肩上,哭得她滿耳朵都是嗚嗚聲,再想不了其他。大緻是,&ldo;雲妹妹,哥哥過得好慘,嗚嗚嗚……他們竟敢如此欺ru本王,一個個的都是犯上作亂的逆臣賊子!我遲早要一個個活剮了他們!&rdo;他的淚都竄進她衣領裡,惹得頸間濕哒哒一片。雲意的傷心事早過去多日,現下要哭也哭不出來。隻得扮個豪氣萬丈的角色,伸手拍他後背,安慰道:&ldo;好了好了,這不都還好好的麼?咱們倆都還活着,便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rdo;無奈肅王根本不聽她說話,隻管哭自己的,等他哭夠了,蠟燭都燒得隻剩一半兒。好不容易能坐下平心靜氣說話,肅王接過雲意手中的帕子,擦着眼淚哽咽道:&ldo;妹妹受苦了,原本胖的跟小豬兒似的,如今竟然長出人樣兒。看來陸家老二也不算什麼好人,死摳死摳的,丁點兒好東西不給,真是小氣!&rdo;雲意覺着,兩兄妹好不容易碰面,實在不大适合用來埋怨人。再而說,什麼小豬,什麼人樣,要不是看他哭哭啼啼可憐樣,她真要拿着燭台往他腦袋上招呼。長舒一口氣,緩下來,&ldo;我還好,隻是三哥如今怎樣?看這樣子忠義王府藏着逆反之心,不論将來局勢如何,哥哥千萬要小心,離開烏蘭城才是上上之策。&rdo;&ldo;離開?離了這兒還能去哪兒?天下之大,已非王土。&rdo;&ldo;三哥難道甘心受人轄制?&rdo;肅王搖頭,長歎道:&ldo;如今社稷動搖,手中無兵,何以自立,更何況他們……&rdo;&ldo;如何?哥哥有話不妨直說,已到這步田地,你我之間還藏着掖着做什麼?&rdo;肅王扼腕,&ldo;陸寅那賊人,為了個什勞子寶圖,居然将晗兒扣下,逼得我……若不說出寶圖下落,恐怕這輩子也難再讨回親骨ròu。怪隻怪我無用,連至親骨ròu都不能維護周全。當日想盡辦法放走莺時,也是想着若妹妹當真不在人世,尚有可能知道寶圖線索的也就剩下她一個日夜伴你左右的小宮女了。隻是沒想到老天開眼,妹妹福大命大,咱們兄妹二人竟還能相見。父皇若在天有靈,想來亦感欣慰。&rdo;晗兒是肅王長子,唯一一根獨苗,看得眼珠子一般珍貴,陸寅如今為了一張圖,是全然不顧臉面了。然而又是五鬼圖,雲意心頭微澀,一咬下唇,一時之間紅塵五味都翻滾在胸膛,辨不清是喜是悲,該憂還是該愁。想來全心全意本就難得,又何必苛求這些自小在宮裡長大的皇子皇孫,自出生起,她生存的第一要務,就是鬥。肅王想到傷心處,又哭上一會,抹了抹眼淚繼續道:&ldo;我若當真知道,哪有不說的道理。别說金山銀山,就是要拿我的性命去換,我也絕不猶豫。但妹妹你是曉得的,從前在宮裡,我就是個說不上話的人。寶圖這樣要緊的東西,能讓我知道什麼?這真是沒法子了,隻能眼睜睜看着晗兒被他們磋磨死,是我無用!是我無用!&rdo;字字泣血錐心,捶胸頓足,聲嘶力竭。他在逼她,一步一步,要與他人合力,一并将她推向深淵。肅王低着頭,并不敢看她,兀自沉浸在悲痛之中,哭訴道:&ldo;我已走投無路,不然也沒臉來向妹妹開這個口。好妹妹,你就當可憐可憐三哥,三哥就剩這麼一點兒血脈啊……三哥求你,三哥求你……&rdo;話到此處已然聲淚俱下,什麼尊嚴、自矜統統丢到腦後,他站起身撲通一下跪在她腳下,攔也攔不住,瘋了似的給她磕頭,磕得地面咚咚響,每一聲都仿佛砸在她心頭,砸得她渾身上下無一不痛,無一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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