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整個人裹在雨衣裡,感覺自己的臉上冰涼冰涼的。他人在凄風苦雨裡艱難行走,鼻梁上再架一副眼鏡,就更難受了,即使帶着手套,手指也凍得有些麻木了。他獨自在這片區域内,已經走了三個小時,即使穿着雨衣,人也都濕透了。這個被他們命名為&ldo;一号區域&rdo;的地方特别偏僻,離城市很遠,偏偏還是平原地區,後備人員擔心暴露,不敢太靠近,隻能讓他一個人騎着一輛濺滿了泥點子的破車長途跋涉。直到他聽見一聲輕響,接到來自總部的請求聯絡信号,胡不歸才停下來,摘下手套,往自己手裡呵了口氣,搓了搓,又把眼鏡摘下來,粗糙地用手指抹了一把,警覺地在原地站了一會,沒有異動,又低頭看了一眼腕子上的能量指示表,确認沒有異常能量反應以後,他才從自行車上下來,按了一下眼鏡腿,轉到了總部,謹慎起見,他仍然并沒有發出聲音,隻是把額前的亂發撥了一下,指甲在另一條眼鏡腿上劃了三次‐‐這是他們事先約好的暗号。許如崇立刻報告:&ldo;胡隊,你現在所在的位置基本在疑似一區的中心部位,不要再動了,目前看來沒有可疑現象,你身上的探測器檢測到你三點鐘方向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個能量坐标器,你現在立刻原路返回,注意不要驚動它,能量坐标器上很可能有警報系統‐‐我現在基本能确認,就是那東西在幹擾你那位朋友傳回來的信号。&rdo;胡不歸點點頭,調轉自行車的車頭,許如崇繼續彙報說:&ldo;你們探查期間,七号區域通過技術手段也基本可以排除‐‐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們這樣太冒險……&rdo;胡不歸翻身騎上車,哆哆嗦嗦但氣勢不減地說:&ldo;閉嘴。&rdo;許如崇頓了頓,忽然有些凝重地說:&ldo;胡隊,這個事不對勁,你知道那個能量坐标器是什麼東西麼?&rdo;胡不歸沒吱聲,等着他接着說,許如崇推推他那誇張的大眼鏡,眉頭皺起來:&ldo;這是一種新型的反追蹤信号幹擾器,你朋友的信号剛傳過來的時候,因為這些幹擾器,我的接收端顯示了至少四五十個可能點,遍布全球,整整折騰了三天,才排除了一部分,剩下這七個最難啃的骨頭。打個比方說,它們就像網絡上的代理服務器,可是遠比那個要複雜的多,可是了不得的東西。&rdo;胡不歸停頓了片刻‐‐許如崇不靠譜慣了,一向自視甚高,思路更是天馬行空,很少能從他嘴裡聽到&ldo;了不得&rdo;三個字:&ldo;怎麼回事?&rdo;&ldo;這個是我國軍用的,還沒有對外公開,歸零隊裡其實也有一個,半個月前熊頭才給簽字批下來的‐‐我知道這個,是因為我也是參與研制的科研人員。&rdo;剩下的話不用說了,胡不歸聽到這裡,已經比他心裡有數了‐‐藍印也好,那虛無缥缈的烏托邦也好,說簡單了,不過是一群目的不明、身份不明的反政府武裝,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科技力量?是什麼人在他們身後?&ldo;胡隊……&rdo;胡不歸打斷他,壓低聲音,在一陣風雪中對他說:&ldo;你先不要和别人宣揚,給熊将軍專門打個報告,如果真是上面出的亂子,他會處理,别多想,做好你自己的事。&rdo;&ldo;是。&rdo;胡不歸又把頻道轉到特警隊那邊,交代了一下清理完畢,命令他們随時待命。然後他騎着車,又把左眼鏡片抹了一下,把頻道調回蘇輕那邊,他就發現,剛剛還躺在那裡老老實實睡覺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他那個上了年紀的室友睡得很熟,而此時時鐘已經指到了淩晨兩點半。胡不歸一愣,覺着蘇輕狀态有點不大對勁,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自從蘇輕回到藍印基地,不管白天怎麼精神百倍、怎麼看起來像吃得飽睡得着的那麼一個人,每天晚上這個時候準會醒過來。胡不歸觀察了他好幾天,在陳林那裡的時候還好理解,因為害怕或者精神緊張什麼的,可能會失眠,可灰房子他不是已經住了很久麼?怎麼還是這樣?蘇輕就在黑洞洞的房間裡直挺挺地坐在床邊,動也不動一下,盯着自己的手。胡不歸剛想說話,又怕突然出聲再次吓着他,于是把自己這邊的音量慢慢地調大了一點,讓這邊風雨的聲音慢慢地增大,好叫他聽清楚。果然,片刻,蘇輕動了一下。胡不歸把音量調回去,着才問他:&ldo;你怎麼了?&rdo;蘇輕好像反應有些遲鈍,不知道是因為剛睡醒,還是别的什麼原因,聽見問,足有四五秒才反應過來,慢吞吞地掃了程未止一眼,輕手輕腳地起身去了衛生間,把門帶上,然後靠着牆坐下來,這才低聲說:&ldo;就是睡不着。&rdo;胡不歸皺起眉來,盡量把他的聲音放柔了‐‐盡管聽起來還是很粗聲粗氣的:&ldo;是一直睡不着,還是突然驚醒?做惡夢了麼?&rdo;蘇輕又半天沒回答,好像坐在那發呆似的,聯絡器能大緻檢測到他的精神狀況,即使胡不歸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也看出他現在所有指标值都處于一個特别低的狀态,忍不住叫了他一聲:&ldo;蘇輕?&rdo;蘇輕茫然地應了一聲,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鼻梁:&ldo;嗯,太晚了,我不大清醒,你剛才說什麼?&rdo;胡不歸聽出他說話的語速明顯比白天慢了不少,帶了一點鼻音,于是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蘇輕無意識地伸出手指在沾了一點水汽的鏡子上畫着,鏡子裡的年輕人好像被抽掉了一半的靈魂似的,眼神顯得有些遊移,臉頰蒼白,額前的碎發長得壓住了眉毛,顯得更加萎靡不振。&ldo;都……有吧。&rdo;他說,&ldo;我想到一些事,也不知道是自己想的,還是做夢夢的,有點迷糊。&rdo;&ldo;你想到了什麼?&rdo;胡不歸問,問完了又自覺還是有些生硬,于是硬生生地在後面加了一句,&ldo;方便跟我說麼?&rdo;蘇輕先是點點頭,随後好像有些費力地想了一會,苦笑了一下:&ldo;你一說我又忘了,剛才大概是睡着了吧?&rdo;胡不歸透過鏡子,觀察了一下蘇輕,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位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從白天裡那麼積極、膽大得讓人頭疼、又貧又缺心少肺的小孩,變成了一個跟他說句什麼都半天才反應過來瓷娃娃。蘇輕的眼神恹恹的,帶着一點說不出的茫然和厭倦,不跟他說話,他就能盯着一個地方看半天,動也不動,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去睡覺。胡不歸心裡一沉‐‐知道這是出問題了,陸青柏警告過他,即使蘇輕看上去像是經過一次&ldo;盛宴&rdo;什麼事都沒有,顯得罕見的牛掰,可他們都知道,對灰印,特别是二型灰印,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他的精神上必然還是會受到創傷,隻不過不像其他人表現得那麼明顯。胡不歸就停下車,把眼鏡上挂着的水擦幹淨,再次搓了搓凍得麻木的手,深吸一口氣,像哄孩子似的說:&ldo;你去床上躺着,我講個故事給你聽,一會就睡着了,好不好?&rdo;蘇輕&ldo;哦&rdo;了一聲,卻連動也沒動,仍然直眉楞眼地坐在那,跟鏡子裡的自己大眼瞪小眼,被傻帽衰神附身了似的。胡不歸又耐心地跟他說了一遍:&ldo;你回床上躺着。&rdo;蘇輕打了個哈欠,他現在沒有一個動作不慢,連眨眼都好像放慢鏡頭似的:&ldo;……你說吧,我懶得動。&rdo;胡不歸想了想,切斷了和其他地方的聯系,省得隊友們晚上做惡夢,然後放慢語速,十分老土地說了個《龜兔賽跑》的故事,這是個特别無聊的故事,無論原來的版本還是後來演繹版本,所以根據胡不歸的經驗,哄孩子睡覺說這個故事,說完原版,基本上第一個演繹版本說一半,小孩就被無聊得睡着了。可是蘇輕也沒說不聽,也沒睡着,聽了兩句,從他的表情上看,就不知道走神走到哪去了,完全不捧場。胡不歸就停下來,又叫了他兩聲:&ldo;蘇輕?蘇輕?&rdo;蘇輕就像個系統故障、動一動就沙漏半天反應不過來的電腦似的,戳他好幾下不一定給一個反應,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茫然地問:&ldo;你說什麼?&rdo;胡不歸一看,這肯定不行,于是語氣放重了一點:&ldo;你站起來,立刻回到床上去,閉上眼,不要說話,不行的話我找隊醫聯系你,你需要治療。&rdo;蘇輕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又不吱聲了,就在胡不歸打算再說一遍的時候,蘇輕忽然眼神飄忽地問:&ldo;外面是不是下雨了?&rdo;胡不歸一愣,不知道他又怎麼轉到了這個話題上,隻得也跟着轉過來:&ldo;是。&rdo;&ldo;你還在外面呢?&rdo;&ldo;藍印基地使用了一些屏蔽手段,我們在人工排除幹擾器。&rdo;蘇輕&ldo;哦&rdo;了一聲,慢慢地站起來,剛把手放在衛生間的門把手上,就忽然停下了動作,背對着鏡子,低着頭,肩膀有些彎,又毫無預兆地跳到了下一個話題上:&ldo;……我想起我剛才夢見什麼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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