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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書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子漁欣喜：&ldo;我讓人送上來，想吃什麼？&rdo;&ldo;出去吃行不行？&rdo;玉書說了又後悔，皺眉顯得不耐煩，&ldo;随便什麼都行，你去叫吧！&rdo;子漁脫了外套，挂在門後的衣架上，他是不敢帶玉書出去吃，一是怕四爺的勢力報複尋仇，雖然虹口是日本的地盤，可強龍鬥不過地頭蛇，還是小心為妙，另外一個顧忌，他怕玉書逃跑。他怎會不知道以玉書的水晶心肝，早把自己這點心思猜了個明白，才會顯得煩躁。餐廳吃飯時，玉書雖然沒說話，但态度緩和了很多，問他些話也有簡短的回答，子漁心中不免高興，以他對玉書的了解，這人終是自私，看來也是仰恩死去，悲傷一陣，還是會維護自己的利益。即使放了心，嘴上還是問出來：&ldo;怎麼想開了？&rdo;玉書橫了他一眼，筷子在碗邊兒劃着圈，說道：&ldo;我跟仰恩不同，他是自己能站直的一棵樹，我不行，我就是那纏藤，自己站不起來，總得依附着别人。小時候是小船兒，小船兒跑了以後，跟了北平不知道多少達官貴人，丁崇學沒成，倒找到你。現在仰恩也不在了，這世上除了你，我是什麼也沒剩下。亂世道一個人怎麼活？不靠你又靠誰？&rdo;說完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轉頭又問：&ldo;那天你說的話，就是，帶我回你家鄉，過一輩子那些的，可當真麼？&rdo;燈光下幽幽的一雙眼，帶着埋怨，也顯得絕決。自那以後，子漁看玉書不如以前那麼緊了。玉書自己似乎也明了現在在上海的處境，極少出門，在家裡悶得慌了，便沒好氣地跟子漁為些小事吵個不停。不久之後，心口疼的毛病也犯了。子漁上前安慰幾句，詢問要不要看下醫生什麼，他卻不領情：&ldo;你少氣我一些就好，看什麼醫生？你不怕給四爺他們找上門，我還沒活夠呢！&rdo;&ldo;那怎麼辦？&rdo;子漁看玉書的臉是一天比一天白了，&ldo;以前在霞飛路那裡的一間藥房開的方子不時很好用麼？&rdo;&ldo;去那裡買藥不是找死麼？&rdo;玉書長歎了口氣，&ldo;方子我留着呢，明兒我去附近的藥房開了就好。&rdo;玉書出門也是小心，總帶着兩個人，瞻前顧後的不敢大意。日子久了，子漁見他不再鬧騰，凡事也挺小心，給他的自由也漸漸多了。子漁覺得自己還是把玉書認識得很透徹，這人确實真心喜歡自己，況且這種情況，全上海都在搜他，隻有自己能保護他，他是識時務的，不會為了些便宜而不值錢的氣節放棄自己的生命和幸福，那時候，子漁确實是這麼想的，隻是，人活一世，總不會事事看得清楚。仰恩明明看見了窗外一片灰色的天，卻又不能肯定自己是清醒還是昏迷，隻覺得那一片暗淡的灰，象是墜進清水盆裡的一滴墨，漸漸堙散開，成就的那一種讓人垂頭喪氣的色彩。已感受不到哪裡在疼，一隻手指而已，連累着整隻手，整條手臂，整個身體都象給夾闆夾過一樣疼痛。并沒有任何醫治，醒的時候看見形狀奇怪的手指，一直腫到手腕。腦袋裡跟被棍子攪過一樣，什麼也想不了，費了半天的勁，努力地拼湊着，拼出一張即使微笑時候也給人嚴肅感覺的臉，想起那人粗粗眉毛，在握住自己的瞬間，快樂地，跳動了一下。他帶着槍繭，卻永遠溫暖幹燥的手掌，撫摸自己的時候那般無懈可擊地溫柔，從額頭到雙頰，到下巴，到頸窩……仰恩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渴望，嘴裡喃喃地呼喚出一個名字，很輕很短的：&ldo;崇學……&rdo;&ldo;你果然跟他有一腿。&rdo;冰冰的話語響起，象是迎面潑來冷水，仰恩隻覺得混沌的意識激靈了一下，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面前擴大的一張臉，并不陌生，方文華，鬼魅般出現，此刻正笑得邪惡。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仰恩的腦筋飛快地轉着，在把事情想明白之前，隻探索地望着他，什麼也沒說。方文華半晌也不吱聲，兩人對視着，無聲地試探着對方的底線，最終還是方文華先開口，語氣裡已帶了亵渎：&ldo;你昏迷的時候叫&lso;崇學&rso;，那神态真是誘人。&rdo;&ldo;你也知我神智不清醒，何苦出言不遜？&rdo;不料方文華并不理會，獨自打趣道：&ldo;沒想到我們八面威風的丁将軍還有這不為人知的嗜好，不知道明日若見了報，人們是否還會擁他如故？這拯救萬民于水火的英雄，竟然是個玩男人的雜碎？呵呵，這事說出去，可真不好聽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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