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平早些年跟着程二爺接觸過少許洋人,學過幾句洋文,但要如船上這些人滔滔不絕地講洋文,他隻覺頭疼。
船上有用餐的船艙,因是洋輪,船上的餐點也是西洋餐點,餐具都是刀叉。程立平看着那些人熟練地用刀叉切着肉、喝着葡萄酒,也隻能苦悶地搖頭歎息。
他挑了面包、牛奶、羊排,一路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到了休息的獨立船艙裡。
殷實芳正斜倚在船艙的木闆床上,手裡翻看着一份洋文報紙。
在玉園,聽過殷實芳與洋人士兵的對話,程立平便知她的洋文水平很高。而至今,她的身份,對他來說,依舊是謎。
他的雙手抱着餐點,隻能用腳踢上艙門,小心翼翼地将手裡的餐點放在床頭的小圓桌上。殷實芳偏頭看了他一眼,看着桌上的食物,好奇地問了一句:“沒有米飯麼?”
程立平學着别人的樣子切着羊排,似乎不太順手。他皺着眉頭回答着殷實芳:“隻有西洋餐點,你吃得習慣麼?”
殷實芳笑道:“我不挑剔,有什麼吃什麼。”
程立平切下一塊羊肉遞到她嘴邊,苦笑道:“我吃不慣。”
程立平并未吃下多少,漱口淨手後,他從床邊探過身子,将床邊的簾子卷起。玻璃艙外可看到絢爛多姿的晚霞,層層海霧翻湧如海浪,在水波聲裡,一點點吞沒了海面上的片片殘紅。
程立平在床邊坐正身子,看殷實芳望着艙外出神,他不忍開口敗了她的興緻。
玻璃艙外,夕陽的餘晖透過玻璃照射在她臉上,女子嬌媚的容顔更顯溫暖而哀傷,那一雙秋水美瞳漸漸染上了層層霧氣,淚水一滴滴落在她手中的洋文報紙上。
程立平知曉她為何而哭,任由她将臉埋在被子裡低聲地哭泣;而他,隻能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天邊的最後一抹餘晖沒入海面時,程立平盯着她被淚水浸濕的眼眶,嚴肅而低沉地問道:“小殷,你是維新派?或者說是他們的後人?”
殷實芳訝然地擡頭看他,沒有作聲。
許久,她才低聲道:“不是。我隻是欽佩他們。在海外,有許多像我這樣的人,沒有家人,沒有牽挂,隻有一個信念:鞑虜不滅,無以為家。”
程立平低頭握住她的手,輕聲問:“你活得辛苦麼?”
殷實芳笑着搖頭:“有信念,不辛苦。”
程立平道:“我沒有你那樣大的志向。當今世道,程家勢單力薄,能做的也隻是興民族之業,救百姓之苦。朝廷無能,百姓無辜,以殺止殺,何日是個頭?”
殷實芳正色道:“三爺,太平盛世,是需要付出慘重代價的!我們都在努力,也會有更多人能清醒過來!”
程立平見她激動得滿面通紅,笑着調侃道:“你還有傷,如此激動,要與誰拼命呢?”
殷實芳怒得拍掉他的手,攢眉道:“爺與你說正事呢!”
程立平立馬端正态度,湊過臉,乞求道:“那你帶我走吧!帶我去你的世界!”
殷實芳愣愣地看着他,許久才歎息道:“你心中有太多的牽挂,你抛得下?”
程立平頓時語塞,不禁想到了等着他安然歸去的越玲珑,還有那些抛不開的骨血親情。再想到正陽門城牆下示衆的屍身,他又一陣膽寒。
此時,看着殷實芳肅穆而莊重的神情,他再次覺得他與她之間隔着太遠的距離。她始終是神秘而美好的,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敬重她、愛慕她。
哪怕隔着千山萬水的距離,隻要能看着她,他的心中便充滿了希望。
洋輪在海上行駛了八日,終于在上海靠了岸。
而在洋輪上的這八日,程立平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監視着他與殷實芳的一舉一動。在上海逗留的幾日,因始終不見北京傳來的消息,他不想在此坐以待斃,便決定帶殷實芳回廬州避避。
在上海坐船走長江到達江甯的浦口碼頭時,殷實芳逮着他悄聲說了一句:“三爺,從天津到這裡,我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盯着我們。”
殷實芳感知危險的能力較之常人更為敏銳,她如此說了,程立平更不敢馬虎。江甯城對殷實芳的通緝也未曾松懈,程立平不敢進城,隻能在城外的村頭小旅店裡住了下來。
殷實芳身上的傷反反複複地發,坐了一路的船,如今更是病倒在床,寸步難行。程立平不敢替她請大夫,隻能找了家門庭冷落的藥鋪買了幾帖藥。
江甯城剛剛下過一場小雪,屋檐、樹梢上落了薄薄的一層積雪,風一吹,樹梢抖動,便有簌簌雪花落滿頭頂。飄着細雨的冷清街道上,大風一陣陣地刮,卷得街旁店肆酒樓的青布招子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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