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從容不迫,讓門外剛才還在竊笑的圍觀者啞然,面面相觑,竟萌生一股難以啟齒的羞愧不如。那婦人再是不堪,她親生的女兒卻不嫌棄她,他們有什麼可笑的呢?劉灏從餘舒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收起了笑容,默默地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誰也不知道他腦子裡正想着什麼。翠姨娘一見餘舒來了,就丢開了尹周嵘,轉而撲向她,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餘舒沒躲沒閃,攬住她肩頭,拿了帕子給她擦臉。李侍郎輕咳一聲,沒再說話,薛睿剛要開口,王禦史就搶了話:“你說這是你母親,那你可知道她與你父親是無媒苟合,後來私奔,實則是别人府上的奴婢?”餘舒哄住了翠姨娘,擡眼看着咄咄逼人的王禦史,前幾日在朝堂上,他帶頭彈劾她,她沒有申辯,今日正面對上,她卻不打算裝孫子了。“我知道我娘曾是戶部侍郎尹周嵘府上的丫鬟,至于苟合私奔一事,子虛烏有。”王禦史似乎料定她會狡辯,舉起尹周嵘上交的那張賣身契,冷笑道:“你母親既不是私奔,為何賣身契還在主人家手上?”餘舒道:“那是假的。”“甯王親自驗證,豈會有假?”“可否容我一看?”“有何不可,拿去給她。”王禦史很是大方。餘舒拿到那張賣身契,和薛睿一樣,先是确認了幾點,再次肯定道:“這就是假的。”“死牙嘴硬,”尹周嵘在一旁冷哼道:“甯王殿下與幾位大人分别辨别過真僞,上頭有你母親的手印和親筆畫押,更有我母親的記号,真的不能再真,你憑什麼說這是假的?”餘舒看也不看他一眼,手在寬大的袖袍裡一掏,揚起一份紙卷,道:“因為我娘真的賣身契,在我這裡。”她一句話,便叫衆人色變,堂外嘩然,唯有薛睿淡定出聲:“呈上來。”餘舒上交,薛睿拿在手裡,和李侍郎一同分辨,王禦史伸長脖子來看,但見他們比對了兩張賣身契,很明顯,賣身者是同一個人,可到了主人這裡,就有不同,尹周嵘拿出來的那張上頭落的是尹老夫人的記号,這張上面,落得卻是另一個人,隻看表記與印章,一時不知是誰。“啊哈,這一看就是假的,”王禦史斷定道:“餘舒,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僞造證物欺瞞公堂,你該當何罪!”餘舒笑看他一眼,扭頭對着從她拿出這張賣身契起就是一臉見鬼了的表情的尹周嵘說道:“尹侍郎,敢問尊夫人閨名,可是‘語容’二字?”尹周嵘身體一僵,回答不成。其他人沒有明白過來,手上拿着兩張賣身契的李侍郎最先反應過來,低頭又看一遍,驚訝地對餘舒道:“難道說,你這張賣身契是出自尹夫人之手?”餘舒回答道:“尹周嵘夫人尹鄧氏,姓鄧名語容,我這張賣身契,正是她十多年前立下的。民女有冤,大人容秉。”王禦史瞪着眼睛就要說話,被薛睿一個字截住:“說。”“其實事實經過是這樣”餘舒簡單明了地講述了翠姨娘被尹老夫人送給庶子,尹鄧氏欺上瞞下騙翠姨娘又簽了一份賣身契,待到餘秀才和翠姨娘的事發,為了打發二人,就将這張後來簽的賣身契還給了餘秀才。“我爹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住在他家外院,好端端怎麼會和夫人房裡的丫鬟好上?無非是有人刻意撮合,姑且不論此人是誰,事發之後,尹侍郎便将我爹娘攆走,唯恐事情敗露,壞了他夫人的名譽,我爹自覺愧對尹侍郎,為護我娘與她腹中的孩子,不得已放棄了科舉,帶着我娘回鄉成親,卻因走的匆忙,沒有到衙門給我娘除籍,他怕我娘知道了傷心,就将她的賣身契藏了起來,後來我爹一死,這份賣身契幾經輾轉才到了我的手上,因他遺言在先,我并未告訴我娘。”在她的形容之下,餘秀才俨然成了一個有情有義的好男兒,而不是先前尹周嵘描述的那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在場人中,反應最大的無疑是翠姨娘,她從沒想過餘秀才為了她付出過什麼,這麼一聽,竟是呆了。而尹周嵘則是異常地沉默,隻有閃爍不定的眼神出賣了他此時的慌張。李侍郎面露思索,王禦史卻不管不顧地訓斥道;“休得信口雌黃,以為憑你一張嘴就能颠倒黑白嗎,我看你是找人僞造了這份賣身契,又編造了這麼個故事來為你母親脫罪,可惜你的話裡滿是漏洞,就算你謊話連篇,也掩蓋不了事實真相。”餘舒冷笑:“那王大人你倒說說看,我哪裡說的不對。”王禦史自負聰明,被她一激,就不假思索地說:“你說這份賣身契是尹夫人重新和你母親簽的,這一點就是假話,你母親原是尹老夫人的丫鬟,早有賣身契在,何須要再簽一份,何況已經賣身的奴仆,主人家沒有放她,再簽第二張賣身契,那是犯法之事,尹夫人出自大戶人家,豈會這點道理都不懂,焉能知法犯法?”餘舒抿嘴笑了,若不是場合不對,她真想給他鼓鼓掌,真是賣的一手好隊友啊。再看尹周嵘,他已是假裝不了鎮定,面露菜色,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怎會猜不到十幾年前餘秀才坑了他。“王大人說的對,”薛睿面無表情地接話,“舊主未放,再簽賣身契是為犯法,明知而故犯罪加一等,主仆同罪,當受鞭刑三十,囚禁十五日。”王禦史完全沒發現尹周嵘臉色不對,繼續賣隊友:“正是,薛大人熟讀律令,李大人你說呢?”李侍郎比他可聰明多了,手裡還捏着那兩張賣身契,看着四平八穩的餘舒,心中已然有了定論,隻差最後一步求證。“來人,到侍郎府去取尹夫人的印記與手劄,是真是假,一辯即知。”衙役聽命去了,王禦史得意地瞥了薛睿一眼,好似勝券在握,剛剛甯王辨認過尹周嵘拿出來的賣身契是真的,所以他認定餘舒後來拿出來的這份一定是假的。尹周嵘眼睜睜地看着衙役跑走,心急如焚,恨不得分身跑回家去,告訴尹鄧氏千萬不能将印記拿出來,盡管這是徒勞無功。三司會審取證,是你想不給就不給的嗎?餘舒察覺到了他的焦急和無奈,心想:如果尹周嵘聰明的話,此時就該想想後路了,不然等到塵埃落定,後果絕不會隻是挨幾下鞭子。尹鄧氏為了拿捏翠姨娘,後來簽下的那份賣身契,不止是她知法犯法的鐵證,亦是她忤逆不孝的鐵證,試想,尹老夫人身為婆母,送給兒媳一個下人,賣身契都給了她,她卻要欺上瞞下,重立一份,讓翠姨娘“易主”,往小了說,她是有心機城府,往大了說,那就是對尹老夫人忤逆不孝!“大人,”尹周嵘咬牙開口道:“事關内人,有人以她的名義造假,總該讓她出面作證吧。”薛睿睨着他,那眼神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倒沒說什麼,讓給李侍郎做這個好人。“再派人,去請侍郎夫人。”李侍郎道。甯王幹脆閉目養神起來。這一等就等了小半個時辰,到侍郎府取證的衙役,帶着尹鄧氏一同回來了。尹鄧氏來到公堂上,面目有些忐忑,想必在來的路上向衙役打聽過之前發生的事,她一句話不說地站到了尹周嵘的身後,悄悄看了看甯王的方向,壓下了心中的俱怯。餘舒留意到她的小動作,眼中譏嘲一閃而過。很快,李侍郎和薛睿就共同驗證了餘舒拿出的那張賣身契的真僞,與此同時,王禦史也爆發出一聲難以置信地怪叫:“這這這,這怎麼可能!?”李侍郎搖搖頭,将兩張賣身契都推給了他,然後今天他第一次重重敲響了驚堂木,冷聲質問堂下幾人:“這份賣身契是真的,你們有何話說?”照說兩張賣身契都是真的,就都有約束奴仆的效用,可是這兩張賣身契所簽的主人分别是兩個人,一個奴仆怎麼能有兩個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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