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碧城,“我們可是說好用你的柴窯吊墜抵押的。”我說,“我也沒有說不同意呀。你不是知道我有一個柴窯的梅瓶嗎?那個我當時買的時候就值白銀一萬兩,現在估計都能到十萬了,……你不知道,就是那個呀,就是上個月剛讓黃瓜給我砸了的哪個?……工匠說怎麼也補不好了,所幸就澆注上黃金做成一個杯子好了。”崔,“杯子呢?”“宮裡一出事,這幾天這麼忙,我不是就忘了嗎。”崔,“那你說這個算怎麼回事?”我心滿意足的撫摸着銀票,“我就想說,老子有錢!有的是錢!!——”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我們一窩子人——我和崔碧城的馬車,裴檀和他的近衛軍,腦子上有快青紫的謝孟和他的雪鷹衛殘部——浩浩蕩蕩的趕回雍京。雍京九門緊閉,一副‘我很高貴,閑人勿擾’的欠扁的肅穆沉靜樣子,再配上遠山外護國寺的暮鼓晨鐘飄來蕩去的回聲,整個就是一隻蹲坐在陽光背後打盹的大怪獸。我在看曆史書的時候時常胡思亂想。長生不死即成妖。一千年前,我的曾曾曾曾……祖父,曾經是天下四大諸侯國之一的鄭國國君姬宮涅從暴亂和叛變,還有戰争中奪取了江山,建立起來不可一世的大鄭王朝,稱霸華夏。那段曆史不僅被刻在落滿灰塵的曆史書上,還被留在一些老建築上。比如,我眼前的這個雍京城門。雍京北門用黑色的石磚建造,高大的城牆之上是三層閣樓,看上去峥嵘嶙峋,勾心鬥角。這裡并不像一般的宮殿那樣雄偉華麗,這裡的堅固帶着一股永遠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道,那是千年前,一場血戰遺留下來的痕迹。那個時候,敵國軍隊圍攻雍京,鄭國的将士為保雍京不失,有九成人埋骨于北門城牆之外。據說當時城牆上的血鋪天蓋地流下去,染黑了城牆的磚石。後來每代鄭王登基隻時都要舉行隆重的超度儀式,引導那些死去的亡魂走黃泉之路,前往無法回歸的死亡之國。慘呀。如今,這城牆就立在我面前,我從馬車裡面看出去,它屹立在那裡,像一個隻存在鄉野間的傳說中,無知村婦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中的吃人的妖獸。雍京……我又回來了。雖然我是昨天才離開的。進雍京的時候,周圍安靜極了。沒有往日的熙熙攘攘。老百姓都回家吃飯睡覺去了。因為這種不同尋常的安靜,我又想起了我苦命的四弟。大鄭曆代皇族盛産一種人,就好像我四弟青蘇。——華麗俊美的相貌,些微的神經質,走路時候永遠挺直的腰身,雍容的步伐,眼角眉梢揮之不去面具一般的沉靜,還有就是刻入骨髓中,那種鳳子龍孫的驕傲。他們就像禁宮中隻開一季的紅蓮,或者是宮殿外岐山上璀璨的桃花,怒放之後,就隻有零落成泥碾作塵了。我不知道宮變是怎樣的慘烈,我隻知道四弟總歸挑揀了一個好時候上路。青蘇和文湛互相體恤,他們畢竟是親兄弟。所以都知道為對方減少麻煩。他們也清楚,自己死了之後肯定還會有很多人死去,所以盡可能不要給别人找麻煩。至少不能後宮那些嬌滴滴的美人們拖着墩布大掃把來回擦那些永遠擦不幹淨的血迹。昨夜下了一場大雨,把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沖洗了一遍。無論再多了血腥,再多的殺戮,再多的屍體,都會被一場大雨洗刷的一幹二淨。多好!我一到雍京就把裴檀外加謝孟他們的拖油瓶們都打發回去了。站在我那座華貴的新鮮出爐的祈王府門口,我和崔碧城面面相觑。這是一座無人的宅邸,我們的身後隻有一個拉肚子拉了一整夜,又被刺客吓得面色青綠的黃瓜。崔碧城看着我,我看着他,我摸了摸自己袖子裡的銀票,然後很義氣的一拍他的肩膀,“走,我請你吃飯。黃瓜,你先洗洗睡吧,我給你帶包子回來。”于是,我和崔碧城直接趕奔觀止樓。天全黑了,開始下雨。無論今天東宮經曆了什麼,可是雍京城南卻依舊金粉繁華。這樣的紙醉金迷不曾為任何人,任何事情打破。我常想,如果有一天大鄭亡國了,雍京應該還是這個樣子——歌照唱,舞照跳,錢照賭,馬照跑。無論是王八biao子,還是王侯将相,換了一茬又一茬。總會有人落魄,有人發達。這個塵世有很多事情其實都是扭曲的。就比如理學和風月。其實都是一回事,卻有兩張面孔。隻不過條條框框是給别人的,放縱是留給自己的。比如觀止樓,明明打開門做的是皮肉生意,就偏偏弄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文人氣息。偌大的一片院子搞的是青磚小瓦,雕梁畫棟,長廊映着水榭,樓閣連着亭台,隐隐約約有絲竹聲聲,柳暗花明。我和崔碧城坐在廳堂吃飯。我讓觀止樓的大茶壺到外面的飯館‘延薰山館’叫了四個小菜,一桶米飯,外加一小壇子女兒紅。我們對面的紫檀靠椅上坐着一個人,是個那男人,臉上卻撲着粉,穿的衣服很好,鮮豔的襯袍,外面罩着一層黑色的軟紗。他斜倚在貴妃靠上,旁邊有小孩子捧着木托,裡面放着他的茶盞。他就是觀止樓的老闆——柳漪夢。我習慣叫他柳一。柳一說,“祈公子,你不知道奴家有多想你呦~~~~~~~?”“嘶~~~~~~~~~”我正吃一塊豆腐,聽他這麼一說話,我的後牙一下子就被酸倒了。在觀止樓,我說我是雍京富戶家的兒子,不過整個南城就這麼大,誰不不知道誰的底細?柳漪夢隻認白花花的銀子,至于這銀子是從宮裡來的,還是富戶身上出的,他才不管!柳一原來是吉慶班唱昆曲的頭牌,學的是閨門旦,當年以《遊園驚夢》中清豔無比的杜麗娘扮相紅遍整個雍京城!柳一年紀大了之後,用自己攢的銀子去江淮,趁着發水的時候揀了幾個讨人,回來頂下了觀止樓,經營了十年,居然在雍京城也算的上有一号了。雖然不唱戲了,不過這麼多年他的功夫到沒有丢下,他的一颦一笑,走路,舉手投足都對着鏡子練上千八百遍,務必要到達美的不似活人的地步。不過那是平時。要是他買賣活讨人的時候,再是一種官人家的太太小姐的嬌弱樣子,動不動就西子捧心,那我想他如今隻能在暗娼門子裡面了此殘生了。我吃了兩碗幹飯,捧着着小酒船喝酒,就聽見柳一忽然說,“祈公子今天就想帶蓮兒走?”這個蓮兒就是我相好的。我點頭,“嗯。柳一呀,咱們說起來也算熟人了……”柳一低頭喝茶,抿嘴一笑,似乎我說的這話他都聽了千八百遍了。我繼續說,“小蓮年紀也大了,我這裡湊湊錢,要是他能贖身,也算我們做了一件好事,你說對不對?”柳一回答,“那是。小蓮是我這裡的頭牌,他雖然不是自小跟着我,到我這裡的時間也不長,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出頭,不過我也拿他當親兒子一樣看待。”“祈公子,您也知道,要不是跟了公子您,蓮兒至今還是清倌人。那孩子心高氣傲,從來不留客,也就是出幾個局,客人到這裡來捧他的場,擺幾桌酒。這樣,就算你現在贖他出去,他一樣可以做生意。而且還沒有人抽他的份子,那些銀子,全是公子您的。”我被他說的白眼一翻。要說窯子裡面能分的出來這倌人是雛,還是被破了身的,這相公堂子裡面的清倌是怎麼分的出來的?還有,我贖了蓮出來就算不做男妾,我也不會再讓他吃這碗飯。蓮并不像柳一說的那麼紅牌,甚至我一直以為,除了我之外,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生意。不說别的,隻是看他的名字,就知道這個人并不什麼紅牌。觀止樓這個地方就好像風塵中的千金小姐,和我爹昏迷之前殺了那兩個官居二品的官場biao子簡直就是異曲同工。觀止樓的頭牌叫雲錦。聽聽這個名字,明明花團錦簇花開富貴花謝花開花滿樓,可就是沒有一個花字。再看看我相好這個名字——蓮,立馬就低了一等。蓮就是一朵花。任君攀折。不過,幸好他不是什麼白蓮,紅蓮,蓮蓉,蓮花,蓮藕,蓮葉,蓮蓬子。我很滿意。我做他的生意而不去找頭牌,是因為頭牌太貴,我沒那麼多錢。而且做頭牌的生意不能見面就上炕,是需要吟詩作對,琴棋書畫的調情,偏偏這些我都不會。我很佩服那些捧頭牌的王孫公子,過江才子。都到了欲火焚身了,還能裝酸在那裡念‘古戍饑鳥集,荒城野雉飛,何年劫火剩殘堆’的小詞,所以他們才是國之棟梁,我隻是個浪蕩子。我剛認識蓮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是這裡的大茶壺,我根本就沒有想過他是倌人。蓮的相貌很清秀,就像一碗清湯挂面,不是讨喜的相貌。而且他似乎脾氣不好,至少不會和人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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