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聞言心痛如絞。那個純真善良、高潔如蘭的王映雪哪裡去了?難道貧困的生活就真的這麼可怕?自己也是千金小姐,嫁入王家後主持中饋,伺候婆婆,照顧小姑,撫育子女,想到出嫁前父親&ldo;君子當安貧樂道,恬于進取&rdo;的教導,她就能靜下心來做好自己的本份。可王映雪呢?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雷家退親的時候?是她開始營生養家的時候?還是自己憐惜她一時失足瞞着良心為她出面的時候?高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出身商賈的龐氏卻眼睛珠子一轉。她是從小聽着算盤珠的響聲長大的,王映雪的言下之意她怎麼聽不懂?何況她平日最是煩這個嫌棄她出身、總把她和大嫂高氏相比較的小姑。因而有些看戲不怕台高地笑道:&ldo;小姑這話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們家現在不同往昔,給人家做妾是不能的。要不,讓爹爹出面跟窦家說說?把諸家的婚事退了,把你扶正算了……&rdo;&ldo;你别亂說,小心讓窦家的人聽見了笑話。&rdo;高氏忍不住喝道,心裡暗暗後悔沒能頂住婆婆的說項,帶了龐氏來窦家。&ldo;大嫂,您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rdo;龐玉樓懶懶地道,&ldo;合着您是王家的媳婦,我就不是王家的媳婦了?您是高門大戶,我比不得。可我是王家落魄的時候嫁進來的,貧賤不能移,也未必就那樣的上不得台面。&rdo;出身大家的高氏遇到出身市井的龐玉樓,頗有些秀才遇到兵的感覺,因此如果不是什麼原則上的大事,高氏通常都會忍讓龐氏幾分。王映雪流露出不想離開窦家的意思,這就是原則上的大事了。高氏耐着性子道:&ldo;你也不是那沒有見過世面的人,誰家會随随便便就把妾室扶正的?&rdo;龐玉樓當然知道,隻是不想讓那高氏壓過自己一頭,嘟呶道:&ldo;我們鎮上的陶秀才不就把妾室扶正了嗎?&rdo;&ldo;那是因為陶秀才正經娘子病逝了,那妾給他生了唯一的兒子,陶秀才娘家兄弟寫了同意書,認了那妾做妹子,&rdo;高氏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道,&ldo;那能一樣嗎?&rdo;&ldo;不就是兒子嗎?&rdo;龐玉樓朝着王映雪眨了眨眼睛。王映雪頓時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龐玉樓看着有些不對,低聲道:&ldo;怎麼?明姐兒都一歲多了,又是ru娘帶着,你身上還沒有動靜嗎?&rdo;&ldo;二嫂胡說些什麼?&rdo;王映雪的臉上有些挂不住,道,&ldo;七爺說了,要為趙谷秋守三年的。&rdo;&ldo;啊!&rdo;龐玉樓張大了嘴巴,望着王映雪嘴角翕翕,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高氏則在心裡歎了口氣。這樣好的人,遇到得卻不是時候。不知窦昭當然不知道王映雪姑嫂在屋裡都說了些什麼,她被父親窦世英拉了去釣魚。六月的真定,天氣還是很熱的,但馬車跑起來,有風從竹簾穿過,還是讓人感覺很舒适的。父親的随從高升這次充當了車夫。他一邊趕着車,一邊和父親說着話:&ldo;……還是兩年前和您一起去釣了魚的,山上的野葛又粉又甜,再也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野葛。不過這次去的不是季節,隻怕吃不上了。&rdo;&ldo;不過山上有半坡野艾蒿,&rdo;父親微笑道,&ldo;到時候摘點回去做艾葉茶或是煮艾葉粥,清熱解火,也不錯啊!&rdo;窦昭望着隻有三個人的馬車,奇道:&ldo;爹爹為什麼不帶幾個小厮、丫鬟,到時候也有人幫着做事啊!&rdo;高升呵呵地笑,專心地趕着車。父親則摸了摸她的頭,沒有作聲。好象她說錯了什麼話似的。窦昭心裡有些犯嘀咕,再一看,這路邊的景緻怎麼這麼熟悉!她扒在車窗上朝外望。密密匝匝的蜀黍地仿佛一望無際,幾戶小巧的農家小院點綴其間,遠處油綠色的山丘此起彼伏,偶爾道路兩旁全是郁郁蔥蔥的楊樹。這,這不是去祖母田莊的路嗎?窦昭錯愕地回頭朝父親望去。父親還以為她是被眼前的景色所震驚,笑着指了蜀黍地:&ldo;看見那黃色的須須沒有,那就是蜀黍。等會我讓高升下去看看,要是熟了,就掰幾個我們帶着去山上烤着吃。&rdo;高升再次呵呵地笑。窦昭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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