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面無表情地擡起眼,正好對上孫焦的視線,顧大帥身上血迹未幹,将孫焦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得色被活生生地吓回去了。傅志誠山匪出身,後來哪怕是招安投降,軍功赫赫,認命這樣一個人做封疆大吏也是很不合理的。奈何當年西域叛亂的時候,南洋宵小也趁機侵入大梁境内,想要趁火打劫,顧昀已經去了西邊,朝中實在無人可用,隻好死馬當成活馬醫,令傅志誠統領南疆駐軍。但元和皇帝對他仍是不放心,南中巡撫就是當年就是專門為了牽制傅志誠而特設的,手中有精兵一般的家将兩百,關鍵時刻可便宜從事,雖要是真出事,這兩百家将縱然無法對抗南疆駐軍,但分别突圍捎信卻是不難的。蒯蘭圖與傅志誠這兩人可謂是冤家路窄,恐怕都想置對方于死地,來者恐怕不懷好意。顧昀:&ldo;我這裡前腳剛闖進匪窩,蒯巡撫後腳就&lso;聽聞了&rso;,他消息比土地公還靈通啊。&rdo;孫焦也知道蒯蘭圖來得太快,沒把握好時機,忙道:&ldo;不瞞大帥,咱們此行本該是秘密出行,誰知途中遭遇四殿下,下官怎能讓皇子涉險?隻好先行通知南中巡撫支援一二……&rdo;&ldo;孫大人有心了,&rdo;長庚笑道,&ldo;不過您怎麼知道南下就是涉險呢?&rdo;孫焦大概是知道自己的靠山将至,腰杆都直了幾分,拱手道:&ldo;此次臣下西南撫軍,早聞聽南疆悍匪橫行。為防萬一,臨行前特意向陛下讨了一封擊鼓令‐‐不料果不其然,幸虧侯爺身經百戰,臨危不亂。&rdo;顧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沒接這個馬屁。孫焦義正言辭道:&ldo;這撥悍匪橫行無忌,實在是膽大包天,連朝廷命官都敢劫,何況本地百姓?此禍不除,西南不穩,看來下官這支擊鼓令算是帶對了,這可是我大梁開局南中巡撫蒯蘭圖手裡除了兩百家将外,還有十套重甲與十五套輕裘‐‐倘若再加一條巨鸢,那麼單從火機鋼甲來論,北疆雁回鎮的城守裝備也不過如此。接到了孫焦來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這一天馬上就到了。傅志誠土皇帝當得久了,為人粗魯傲慢,不止一次當着人面給蒯蘭圖這朝廷派來監視他的人沒臉,兩人之間仇怨由來已久。皇上鐵了心的要收攏全境兵權,推行擊鼓令,必然需要一個人來先行祭旗,西北是顧昀的地盤,暫時動不得,江南主要是水軍,水軍身負監視來往西洋船隻要務,還有倭寇之禍,不便先動,中原大軍居中鎮國,要動也要留到最後,唯有南疆這窮鄉僻壤可為突破口。要是傅志誠聰明,這個時候他就應該老老實實地蹲在南疆假裝自己不存在,可他偏偏還要跳出來,以丁憂之名威脅朝廷。一個家将上前,低聲道:&ldo;大人,火油已經準備好了。&rdo;蒯蘭圖接過千裡眼,遠遠地看了一眼面前妩媚的青山‐‐這山頭的主人本來是個法号靜虛的道士,因為皇上信佛,民間紛紛效仿,道觀香火難繼,還時常有地痞見他可欺,上門搶劫,靜虛一怒之下将一個地痞打死,自此無處容身,隻好上山當了土匪。此人識文斷字,手段狠辣,很是個人物,後來成了這南疆三百裡山中匪的領頭人。蒯蘭圖知道靜虛與傅志誠穿一條褲子,要殺傅志誠,必從這道士身上下手。早在皇上金牌令箭請顧昀的時候,蒯蘭圖就與孫焦定了計,他首先在南疆境内散布消息,就說朝廷欽差将至,來徹查傅志誠與山匪勾結之案。為了保證欽差不出岔子,傅志誠必然提前同各大匪首交代過,說&ldo;撫軍欽差&rdo;将至,令他們約束手下‐‐這樣一來,這些山匪是聽信傅将軍呢,還是聽信謠言呢?倘若心存疑惑,傅志誠将查案欽差輕描淡寫地說成&ldo;撫軍欽差&rdo;,大匪首們會怎麼想呢?臨到欽差入境,蒯蘭圖接到孫焦傳信,又派人假扮南疆駐軍,找到靜虛,就說安定侯和欽差的車架半途被劫,傅将軍為免讓有心人看出牽連,不便出面,隻好向道長求援。靜虛與傅志誠交情最好,無論心裡是否存疑,這個節骨眼上都會給他兜着,一聽說,義氣當頭,立刻便帶人趕過去了。他們前腳走,埋伏在山間的蒯蘭圖等人後腳便用重甲封住山路,成千上萬支蘸了火油的羽箭架在弦上,一把火燒了靜虛的老窩。輕裘與重甲逡巡山間,看見逃出來的人便補上一記短炮,守山的匪徒、山間老弱婦孺一視同仁,俱不放過,隻放跑幾個活口,便于他們給靜虛通風報訊。&ldo;差不多了,走,我們去見見顧大帥。&rdo;蒯蘭圖一揮手,重甲輕裘與二百精兵訓練有素地收攏準備行進,蒯蘭圖跨上馬,回頭看了一眼被火舔了個血肉模糊的山頭,漫不經心地說道,&ldo;聽聽傅志誠的推托之詞,什麼山匪狡詐,什麼&lso;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rso;,本官燒了野火,倒要看看他們怎麼吹又生‐‐駕!&rdo;這下,全境山匪都知道傅志誠使了個緩兵之計,為了在欽差面前保住自己,對昔日的&ldo;兄弟&rdo;們下手了。蒯蘭圖就是要讓山匪和傅志誠狗咬狗,傅志誠不是自負聰明,覺得沒人能抓住他的把柄嗎?當然,為了防止姓傅的狗急跳牆,情急之下犯上作亂,孫焦特意請來了安定侯坐鎮。安定侯顧昀未至而立,對付個把叛軍可能很有威懾力,可能未見得鎮得住傅志誠這種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封疆大吏‐‐但那也沒關系,誰讓老安定侯對其有提攜知遇之恩?蒯蘭圖笃定傅志誠不敢動顧昀,老安定侯舊部雖然大多已經退出軍中告老,但關系盤根錯節、餘威尚在,傅志誠要真敢忘恩負義動到老侯爺獨子頭上,他的南疆駐軍内亂起來就夠他喝一壺的。再者那姓傅的再猖狂,也不會認為區區南疆駐軍有揭竿而起、撼動大梁基石的能耐吧?就在他們轉身離開後,一隻巴掌大的木鳥轉着眼睛,撲騰着翅膀,在濃煙鮮血中往天空飛去,轉眼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不見了。而與此同時,南疆駐軍中的傅志誠接到安定侯車架被劫的消息,整個人一激靈,一躍而起,一把抓住那斥候的領子:&ldo;安定侯現在在什麼地方?&rdo;斥候道:&ldo;安定侯射殺了杏子林,但之後不知怎麼的,留在杏子林的老窩裡不走了,将原來的旗也換成了玄鐵營的帥旗。&rdo;傅志誠聽後,面皮抽動片刻,一擡手将桌上的酒杯茶碗掀到了地上,恨聲道:&ldo;成事不足,敗事有餘!&rdo;斥候大氣也不敢出地單膝跪在一邊,看着南疆駐軍統帥在屋裡困獸似的走了幾圈‐‐顧昀剿滅杏子林匪窩,他并不吃驚,倘若顧昀真被劫住了,那才是稀世奇聞。問題是……安定侯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為何不繼續趕路,反而留在了杏子林?倘若隻是為了提審山匪,為何要将旗子換下來?他在等誰?他在等着幹什麼?顧昀以撫軍吊唁的名義前來,身邊為何會帶着玄鐵營的帥旗?既然帥旗在,那麼玄鐵虎符在嗎?他身邊真的隻有幾個侍衛和一個窩囊廢侍郎嗎?還有那百十裡外的南中巡撫,必然已經準備好了一大筐黑泥準備往自己身上抹,顧昀是否已經先行與他接觸過?顧昀到底是站在哪邊的?傅志誠的眼皮突突地跳了起來,他原屬于老安定侯麾下,卻沒怎麼和顧昀打過交道,也知道顧昀一直看不慣他的山匪行徑。傅志誠對顧昀來訪心裡很沒底。&ldo;備馬,&rdo;傅志誠突兀地開口道,&ldo;山虎、白狼與靈狐三營跟我走,随我去見安定侯和欽差,林豹待命,見煙火為号,随時準備進發。&rdo;斥候驚疑不定地望向傅志誠‐‐傅将軍調集了南疆駐軍近半的兵力,這是去圍觀安定侯,還是去圍剿安定侯的?傅志誠一把摘下牆上長戟,怒道:&ldo;磨蹭什麼!&rdo;緊随巡撫家将,南疆駐軍也以其近半數的兵力,不可回頭地向杏子林開路了。随着夜色深沉,南疆官道上,錯過了宿頭的大小商隊開始在路邊安臨時帳子,走南闖北的行腳商人們慣常幕天席地,隻留了守夜人和火把,漸漸睡去了。三更時,林間傳來布谷鳥高低起伏的叫聲。守夜的和一部分假裝睡着的先後站了起來,他們彼此之間并不說話,錯肩而過的時候隻有眼神交流,鴉雀無聲地潛到随行貨車後面。那些拉貨的車裡竟有夾層,扒開上面的貨物,一摳一扳,便露出下面冷冷的甲胄來,一絲反光也沒有。成群的夜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鋼甲扣在身上,有&ldo;鷹&rdo;,有&ldo;甲&rdo;,還有一部分輕裘騎兵。轉身便從四面八方融入了夜色中,山林晃動片刻,眠鳥驚詫,不過片刻,再次甯靜如初。隻餘下那些星星點點的商隊火把,在南疆山川林立、曲折繁複的大地上四散分布,仿佛一把散落的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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