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明白?還要人家怎麼明白!給人戴綠帽子,人不計前嫌,已夠厚道了,他們居然還敢上門去詐!”餘閣老站起身來,緩緩在屋裡繞着圈子,隻恨自己年老體弱,不然定要親自操家法,痛打長子一頓,“當初,我知道顧侯替段家辦茶引時,還覺着心安理得,如今卻是臊的慌!瞧瞧人家這事辦的,多幹淨,多利索,仁至義盡,便是将來事情捅開了,也指摘不出半分錯處來!這走一步,就得想到後頭三步;再看看咱那不成器的孽障……”
餘閣老越想越氣,胸口直沖氣湧,忍不住埋怨老妻:“你也是,怎麼就聽信了老大家的話,居然容她上顧家去鬧事!”
餘老太太手足無措,羞愧道:“是我糊塗了,可……”她低聲道,“那道士一口咬定,定要沖喜才成。隻要你能好,便是叫我去撞閻王殿,我也不怕。”
餘閣老不忍朝老妻發脾氣,在桌旁連連頓足,罵道:“老大家的心思我清楚,不就是瞧那孩子的生母是個戲子,想那孩子若真能襲了爵位,必得認她這門親戚來充場面!”
餘老太太也是詫異:“她也太糊塗了,這種事怎能胡來?難道顧侯是好糊弄的,倘若惹急了他,還不連根拔去,輪得着她沾光麼?”
餘閣老大聲稱是,不由得加倍破口大罵:“内宅婦人糊塗也就罷了,咱們那孽障尤是個蠢貨,隻知聽婆姨的話!我當初就說過,他耳根子軟,遇事猶豫,心性不堅,更兼辨事不明,那就根本不是為官的料!他那會兒還不服,埋怨老子不肯助他,就他這點出息能耐,若真辦了大差事,擔了大責任,還不是叫人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長子再有千般不好,卻沒有胡作妄為一條,自己之所以放心他外任,也是想他膽小唯諾,再配個知書達理的好媳婦,縱是政績不顯,也不會闖大禍。可惜嫣然的生母福澤不厚,早早過世了,而替補的填房兒媳卻是殘次品,不但心胸狹隘,腦筋蠢笨,還愛挑唆丈夫!
“回頭就把嫣玉接到你屋裡,你來好好教養。”餘閣老立定,沉聲吩咐。
餘老太太擡頭,目光驚疑不定:“你……那老大家的……”她縱算天真了一輩子,丈夫行事之淩厲風格,她還是知道的。餘閣老淡淡道:“她是個禍害,不能留了。”
決議落定後,餘家便迅速行事起來。先是餘老太太挑了個涼爽的好日子,備了份厚禮去見盛老太太,一番懇切的賠罪,盛老太太清楚她的性子,性子既軟,人又綿弱,一生隻知仰仗夫婿過日子,再責備也責不出什麼結果來;一番哭天抹淚之後,老姐妹隻能和好。
又過了兩日,四太太再備厚禮上甯遠侯府,見了明蘭,便是一通告罪。
四太太本是風雅淡泊之人,素不愛糾纏這些,礙着餘閣老的吩咐,隻好來上門賠罪,說的結結巴巴的,難堪的幾乎要掉淚了。明蘭本也不打算怨恨這些不知情的,為着阻止四太太繼續道歉下去,趕緊叫人把團哥兒抱出來救場。
團哥兒剛吃了奶,滿身都是奶香,因剛從被窩裡挖出來,在乳母懷裡東倒西歪的。一見這隻迷迷糊糊的白胖團子,四太太頓時破涕為笑,抱着又親又哄,擡頭對明蘭道:“多好看的娃娃,到底好人有好報,你是個有福的孩子。”把孩子交給奶娘後,她從裙下解出一枚赤金貔貅:“這是你四叔年前上雲霞山禮佛時,請高僧開過光的。給孩子戴,讨個吉利吧。”
明蘭接過來看,笑道:“四嬸嬸的美意,我是從不客氣的。”一邊叫丹橘去拿錦囊來裝金貔貅,一邊又笑着說,“我還記得小時候,四嬸嬸那上好的窩絲糖,融了給我們做糖澆櫻桃吃,嫣然姐姐老搶不過我。”四太太笑出來,“你們兩個呀!若你愛吃,便帶些回去又何妨,偏是兩個都淘氣,就愛搶着吃!”明蘭嗔笑道:“嬸嬸不知,搶着吃才香呢。”
這一番說道,氣氛才緩和下來;四太太又說起嫣然,明蘭笑道:“上回嫣然姐姐來信,說起養茶花,那是一套一套的,俨然大家了。”四太太撲哧一聲:“這可難得了。公爹怕她學得她四叔的樣兒,到時不通庶務,不會理家,從不許她沉迷花鳥蟲魚的,如今可白費功夫了。”
“其實嫣然姐姐頂崇敬四叔的,不過礙着閣老在旁盯着,不敢學罷了。”
兩人一陣大笑,說起餘閣老,四太太方想起今日的任務,肚裡轉了好幾轉,強自咬牙開口:“我那嫂子,前日,已叫公公休回娘家去了。”
明蘭吃了一驚,臉上神情古怪,似驚非驚——不會吧,真叫團子爹說中了?
四太太為難的說:“落的罪名是七出之不孝,于病中服侍不力,還忤逆長輩。”
這個大帽子可是無敵,由嫡親公婆親自出告,真是連辯駁都難了,唐婉女士的婚姻就死在這條上;明蘭結巴道:“這怎麼……那餘大人……豈不得罪親家?”
四太太靜靜叙述起來:“起先大哥不肯,可公爹是鐵了心的,大哥隻能從了。至于親家,唉,親家老爺過世後,大嫂早不大和娘家來往了。”
餘大太太是庶出,因生母得寵,才被父親許給餘大人的,可如今她娘家當家的是嫡長兄,兄妹不睦已久,這次被休回去,真是要了命的。
“公爹這回是真氣急了,連參奏大哥不孝的折子都寫好了。”四太太低聲說,這幾日餘家可謂風險浪急,波濤萬丈。
餘閣老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幾十年來裡外一把抓,對内宅管束也從不客氣;餘大太太終于嘗到了公公當年對付政敵的手段,當場就吓癱了,扒在地上哭号的震天價響,又是告饒,又是尋死。餘閣老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隻叫婆子把大太太捆了擡進馬車送走,叫她要死也死到外頭去。然後,餘閣老又把大太太所生的孩子叫來,渾似無事發生般的笑容可掬,溫言吩咐他們,以後就在祖父母屋裡了。
這一子一女,一個十五,一個十二,剛想開口為母親求兩句情,隻聽得餘閣老淡淡說了句‘凡餘家子孫再有不守家規,忤逆尊長的,一并逐出門去’,兩個孩子的貼身婆子就趕忙把他們扯了下去;需知餘家嫡庶男孫加起來,足一打有餘,實不缺了他們倆。而此時,餘大人已是手足無力,隻會哆嗦了。
“這會兒,爹正叫三嫂把大嫂的的嫁妝單子理出來,一樣不少的封存起來。若大嫂來要,就送回去,否則,就給侄子侄女。”貿然把嫁妝送回,估計一下子就叫大太太的兄長吞了。
想到餘閣老這麼周全,也不知預先在心裡盤算了多久,四太太心有餘悸,沒想到平日和氣慈祥的老人家,這一出手,就是絕路。
明蘭一陣默然。在登州時,明蘭曾羨慕的誇嫣然祖父如何和善,莊先生笑說了一句‘越是修煉得道的,越是不着痕迹’,想想也是,官場上能混得開的,有幾個是吃素的。
“……都是我家的事,才叫餘家這般不安甯,真叫我過意不去。”其實她一點也沒過意不去,不過話總得這麼說。
四太太忙勸道:“你别亂猜,隻有咱們餘家對不住你的!爹說了,大嫂不賢,怕大哥再受撺掇,做出禍害全家的事來。大哥替大嫂隻辯了幾句,說大嫂也是為着他能步步高升什麼的;爹氣的厲害,索性請出了家法,狠狠……”她趕忙住口,為着怕明蘭多心,是以她拼命辯說,這一時嘴快沒收住,就連大伯子挨打的事也吐了。
明蘭微笑道:“官大福大,關系也大,官小福小,幹系也小。閣老一片慈父心腸,餘大人以後會明白的。”所謂不是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那餘大人連青銅鑽都算不上,充其量隻是個新石器時代産品,要真砸了頂金貴的瓷器,鬧個抄家殺頭,可不是好玩的。
“對對,爹也是這個意思。”四太太喜道,“當初爹病好沒幾日,一聽大嫂來你這兒的事,便氣的什麼似的,罰大嫂跪了一夜,打算待身子好些,就上門來給顧侯賠罪。可後來知道了内情,才覺着實不能再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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