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萬沒想到,崔柏修竟然這麼快就得到自己歸來的消息,更沒想到他就如此大剌剌地來到了醫署,居然還是以道賀的名義。
“柏修此來,是奉家母之命,向陸郎中道謝。”崔柏修長揖為禮,笑道。
“本監未曾施恩于郎君,何以言謝?”陸見聞崔柏修言,不由得有些疑惑。
“先前若不是陸郎中及時趕到,将我阿弟背到濟世堂,又及時施救,我阿弟隻恐已遭不測。陸郎中于我崔家有此大恩,又何以自謙呢?”崔柏修笑看陸見,言道。
陸見聞得崔柏修此番言語,卻是詫異不已。人皆知崔柏修與崔柏遠之間明争暗鬥,如今崔柏修說出這番話,倒讓陸見有些懷疑外界傳言是否屬實了。
不過這種疑惑在他腦海中隻停留了片刻,便被他否去。崔柏修心機深沉,雖然與崔柏遠之間恨不得你死我活,但在面上,他卻是滴水不漏,也正因此,誰也無法找到崔柏修的把柄,即使秦六娘這樣精明能幹的女子,也無法指控他。
“救死扶傷,乃是醫者本分,何勞言謝。”陸見也拿出了姿态,向崔柏修長揖還禮。
“我曾以為,阿弟害死了宋盈兒,又誣你入獄,這世間沒誰比陸郎中更恨我阿弟,萬沒想到陸郎中心胸如此寬廣,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陸見看着崔柏修,一時沉默。崔柏修此言無非有兩個意思,其一,提醒陸見不要忘記崔柏遠害死宋盈兒與誣陷他入獄的惡行,其二,便是隐隐向陸見表示,自己和他,目标一緻。
陸見卻笑了起來:“崔大郎君覺得,我若就此下手,便是對盈兒最好的交代麼?”
崔柏修用審視的目光觀察着陸見,嘴角還帶着一抹笑意。但這目光卻讓陸見極不自在,仿佛崔柏修是一隻翺翔于天,眼神銳利的鷹,而自己卻是那隻在林間逃竄,努力想躲避獵鷹追擊的兔子。
“陸某不過是一介郎中,隻想簡簡單單,治病救人。”陸見毫不畏怯,與崔柏遠對視着。
“何況人若犯了法,就應當老老實實地去牢裡蹲着,而不是想些旁門左道,來躲避國法制裁。冤亦有頭,債亦有主,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陸見心知,跟崔柏修這樣的人打交道,說話不宜說得太明白。大夥都是聰明人,點到為止,反而有七八分可信。
“哦?陸郎中何出此言?莫非此番我阿弟遇刺,另有隐情?”崔柏修聽聞陸見所言,登時有些警覺,立時轉換了口吻,向陸見問道。
“約莫六七日前,我去東市給市監娘子出診,便見秦嶼在東市買馬,挑了數匹健壯的半大馬駒。而崔柏遠行将押送大牢前三日,我便見病坊醫正在出診之時,藥箱中卻備了多種傷藥。”
陸見口中所說的秦嶼,便是秦六娘從娘家帶來的管家。結合病坊醫士提前備好傷藥,并在事發第一時間便趕到現場的情況來看,結論已昭然若揭。
此次崔柏遠遇刺,其實是早就策劃好的一場苦肉計。
秦六娘通過自己的眼線探知了崔柏遠被押送去大牢的時間和路線,并提前布置,買了馬駒,安排好了刺客,又令病坊醫正做好了救治準備。
自崔德福卧病以來,秦六娘便接手了崔家在醫療方面的幾乎所有生意,做這一切并不難。其目的,也正是想通過遇刺受傷的借口,讓崔柏遠得以暫時不用坐牢在家養傷,等過段時間,再托崔貴妃向聖人求個恩典,免了崔柏遠的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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