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感受到了青槡的情緒,甯鳳許忍不住問道,
“郡主有什麼煩心事嗎?”
青槡回神,“沒有啊,隻是想到了一件事罷了。”
“郡主若是不介意的話,也可以說出來,或許有别的辦法也說不定。”甯鳳許說道。
青槡看了他一眼。
果然幾年不見,甯鳳許也成熟穩重了許多。
若是從前,他大概隻會說,有什麼好煩心的,煩心的事情忘掉不就好了?
不過不管是過去還是從前,甯鳳許雖然總是咋咋呼呼的喜歡捉弄她,卻又永遠是認真傾聽的那一個。
隻要是她說的,無論是她的煩心事,還是什麼無厘頭的幻想,他總是能很配合的聽完。
偶爾還能鼓個掌,氣的她跑去打他。
“我想起來逼問戚明悅的時候,她說了一個秘密,她說她是被她的母親親手換掉的,因為她生來不健康,所以她的母親買通了産婆,把她跟在隔壁生産的那家商戶家的孩子給換掉了。那家商戶倒是對她很好,那家人出身不高,從前隻是普通的農戶,後來做點小生意,發了家,也有些财産。”
“她說她希望那家父母能跟從前一樣永遠把她捧在手心裡,可他們得知自己還有個親生女兒之後,竟然妄圖想要去尋她。于是她一怒之下,将人扔進了百毒窟。”
“我剛剛碰巧想到,若是百毒窟不在了,我這算不算是積德行善,也幫他們報了仇?”
青槡最後這句話,不知是說給甯鳳許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甯鳳許胸口起伏,眼皮輕顫了幾下。
好一會兒,他才說道:“真正惡毒的,不是毒物,而是人心。”
青槡點頭,“你說得對,毒物為了生存生生把自己煉成蠱,人呢,為了自己的貪欲,以血肉養出了蠱。”
“蠱雖毒,但真正毒的,又豈是他們?”
若沒有那些利用蠱來害人的人,蠱又怎麼會存在?
青槡攤開掌心,将兩片紅葉化作蝴蝶,揚手讓他們飛了出去。
縱使緣分太淺,也相送一程吧。
兩隻紅蝴蝶震動翅膀,飛向百毒窟。
在落入百毒窟時,化作了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
柳霜月仰頭看了一眼消散的蝴蝶,也想起那日戚明悅所說,眼前的百毒窟,……她忍不住閉上眼。
萬千怨靈所化的怨氣在血蓮之中瘋狂的哭喊纏繞,一聲比一聲更尖利,更嘈雜,像是落入了荒蕪的原野上,四面八方都是絕望的尖叫啼哭。
柳霜月試圖在這些聲音之中尋找和聆聽陳家夫婦的聲音,但聲音實在是太多太雜,她猛地嘔出了幾口黑血,還是什麼都沒能捕捉到。
她仍舊記得那個明豔溫柔的女子,握着她的手将一枚玉镯給她戴上,說陳家能得她為宗婦,是陳家之幸。
未來婆母大方明理,未來公公儒雅端方,未來夫君更是人中龍鳳。
所以旁人嘲笑她堂堂知府千金卻嫁進商戶之家,她卻心中竊喜,隻等着奔赴想象中的美好未來。
可如今,這便是他們這一家人的結局。
這吃人的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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