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抱着些期盼,若是真能長生不死,或許能在七顆丹藥都吃完前,再到人間走一遭。直到那日,上頭傳來極大的動靜,墓門打開後,紮下一塊兒鋼鐵的架子。上頭有人說:“先别急,之前鬧了那麼多晦氣事兒,給商總打個電話。誰都不許下去。”商總……她那時不太會說話了,許久沒和人溝通過,隻好重複從前說過的話。她在底下等着人下來,沒曾想晚上就有一對夫婦下來,兀自嘟哝着什麼早來早拿好處回去供姑娘念大學,再也不打這求毛工了。夫妻二人手腳利索,進來挖土運上去,她在暗處凝視這兩人,隐約覺得面善,心裡覺得舊相識。等她想起自己曾在張緒家相框裡見過這兩位時,那兩位已經不知天高地厚地架起了□□。“這兒又有道門,炸他娘的。”“别,容易塌方。”一個瘦長身材的小姑娘下來了。短發,短上衣,緊身褲,闆鞋,從挖開的口子鑽下來:“爸!媽!别這樣!你們老闆知道了就完蛋了!”“張緒,你懂個球,出來混得留個心眼,就你這還打工,趁早回去念書!”男人說。女人說:“啊呀你的嘴就沒個好話,阿緒,媽跟你說,我跟你爸跑工地行,難能碰到這兒,你爸說下頭有古董。咱們就悄悄拿一點賣出去,你就回去上學哇,夠你上大學了,爸媽就不出去打工了,回村裡陪着你行不行?”“……”徐菀卿忍不住歎息。“誰!”這聲歎息四面八方回蕩,像哭泣一般回響。男人抄起鐵鍬四下環顧,沒有人在。張緒看起來像個悶不作聲的别扭孩子,雙手插兜跟在後面也不說話,夫婦要炸開她也不讓,兩人把她罵走。徐菀卿輕輕拍了拍商佚的肩,她在另一處暗道中,張緒瞪大了眼,也不尖叫,仿佛被吓壞了似的愣愣地望。此時,過去的自己是否魂穿到張緒身上了呢?她艱難張口,說出話又有些生澀:“張……緒……”“你冤死的也不要喊我名字替你擋災啊!”張緒壓低聲音,渾身上下顫抖得厲害。“我是,我是,徐菀卿……”她不太會說話了,正在艱難複習,她一口河南口音聽起來有些怪,但還好是北方口音大同小異,能聽出說的是什麼。張緒一縮脖子:“我不認識你啊……”她不說話了,呆愣愣地想着怎麼辦才好,突然轟一聲巨響,幾乎要震碎耳膜。頭頂開始顫動,噼裡啪啦地掉下石頭來。她奮力把張緒推出去,從另一處繞開去看,張緒的父母卻已然埋在廢墟中了。她在墓道裡,墓道倒是格外堅固,隻靠近門的地方損壞一些,噼裡啪啦流出幹燥的沙子。此物名為□□,實在可怖,這二位藝高人膽大,不聽孩子勸阻死在此地,或許也是命數。她茫然地站在墓中陪伴着兩具屍體,直等到人來,她才躲起來。她後來才知道張緒全然不記得在墓中這段經曆了。現在,她已坐在張緒面前凝視這個小孩,她的頭發長長了一些,終于遮住耳朵,看起來不那麼秃,眼神倒是和初見一樣,繃着點兒害怕和拘謹,眼珠子滴溜溜轉還不斷眨眼,雙手蹭在膝蓋上搓來搓去十分緊張。“我是徐菀卿。”“……您好。”張緒顫顫巍巍地雙手呈上身份證,“初次……初次見面,我是張緒。”“你好。”她望了一眼旁邊坐着嗑瓜子的商佚,輕輕拉了拉商佚的衣袖,兩人走到一邊。“我并不是商佚有個故事15商佚循聲而去,李招娣趴在那張玻璃茶幾旁死命弓着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蝦球一樣邊看書邊哭。看了什麼瓊瑤小說哭成這德性?商佚想。現在她還在張緒體内,看看表是十二點,她醒過來時正在酒店門口的小涼亭裡趴着,看起來上午徐菀卿可能在欣賞滾滾車流一直呆在外面。李招娣看見她的時候立即收聲不哭了,默默站起來卻還是擺出一副“哇你居然回來了”的表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商佚,我就說,最近看了很多書……”啊?商佚滿頭霧水地抱胸站定,在李招娣面前醞釀不出合理的情緒所以先咳嗽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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