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于筵後看不分明,此時青銅燭燈之下,衆人也方才認清了這青年的樣貌。
青年身量頗高,體格偏瘦,但富于力量感。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内,身上隻着一茶色素服,此外再無紋飾。長發被束起在身後,仍能夠看出發端微微的彎曲之狀,臉頰隐在陰影中看不清楚,隻能窺到冷白的耳頸肌理修韌僵直,毫無筵席上應有的宴酣醉态。單單站于此處,就寡淡樸素的同這金殿宴景格格不入。
此時其微躬的背脊和低垂的面容使他們以為他許是不大情願被當殿羞辱,也或許是人微言輕本就不在乎,不過這些都同他們此時心境無關。他們這一方看客也是向來貪戀這一時之樂,以及違背他人意願的快感。武人低賤,在其眼中同讨樂舞女能有何差?
又是剛剛那一聲琵琶驟然響起,弦聲刺鳴,樂師靈活的五指在弦上縱橫劃過。
青年拔劍,輕支地面。
或許是殿中人由妩媚嬌俏的舞女變幻成了真正灑血戰場上歸來的兵士,衆人頓感心中一凜,渾然不似剛剛的觀賞調笑之态。
付塵揮劍飛旋,他不懂音律,也記不得剛剛那些女子是如何随音賦形,但随着鼓聲急促,他手中劍也随之飛轉加快,好似他曾在戰前聞聽的号角,挾着敵軍而來。
付塵手中劍不停,外界的那些雜聲又在他耳旁模糊,隻有聲樂如在耳邊。這一瞬,又讓他憶起前月于戰場相會,刀與劍,血與光。
筝琴笙管一同奏起,軒昂勢顯,間有弦聲錯雜破碎,仿佛戰場上踢踏行進的馬蹄紛亂。
此曲原本的震顫之勢在付塵劍上淋漓,衆人皆是目不轉睛,連呼吸都在此遺忘。
赤帝當權耀太虛,臨亡醉酣逍遙意。
近處鳴鐘渾厚,場外偃旗息鼓。
青年折腰,一劍指天。
樂弦聲亦随之落下,唯獨鐘聲沉蕩回旋,經久未息。
宴上人都久久未動,顯然未從剛剛這一臨時表演中緩過神。唯有真正識見過戰場的血雨腥風,方得此獨到的氣質,這怕是宮中舞姬一生難以仿照的武魄精膽。
宗政俅盯着殿中青年,随劍風揚起的發尾飄下,見他又立于殿中,神情内斂,雖看不清眉目,但偏紅的茶色衣衫總是添了幾分溫和。他不禁有些恍惚,那種莫名的吸引,也令他忘記了言語。
“陛下,”倪貴妃見表演已止,宗政俅仍盯着那青年不語,便偏頭輕呼道,“……陛下?”
宗政俅方才回神,出聲道:“劍法利落迅捷,不輸苗氏風采,甚好,賞!”
付塵躬身應聲:“多謝陛下。”
苗氏當年是何風姿在場人自是無緣得見,但看這青年受陛下稱許,自然免不了一衆人争先吹捧。姜華輕哼一聲,轉過頭到一旁。
正待退下時,有人問道:“付校尉這樣貌……可是有南蠻的血統?”
付塵擡眼看向說話人,正站在姜華一旁的小太監,同他主子一般的花枝招展。他忍下心中情緒,答道:“是,家母為蠻人。”
周遭官宦聞言,都有些神色古怪,忍不住向他臉上瞅,卷發高鼻,身形颀長細韌,确乎有南蠻人的特征。
本身若不細察,也無人單獨留意。部分流亡在燕地的蠻人在國境内終究受到種種排擠,在民間非奴便婢,即使擡了高位,也不過是在座臣子家中見不得人深閨小妾,暗中賞得其中樂趣。哪怕心知肚明,又如何放的了台面上說?諸人皆知煜王便因其母是卑賤蠻女而受到皇帝的常年冷待,一時間,這燕蠻間恩怨種種也随之浮現至衆人眼前。
張瑞得姜華意,點到即止,後者翹着蘭花指夾了口鳳爪肉悠悠遞入口中。
付塵避開身周目光,徑直回到了坐席上。
場面陡然變得安靜,張瑞機敏,見機在身後朝殿尾晃了下腦袋。舞女們聞令又重回殿中,絲樂聲響,場面才漸漸熱了起來。
歌舞畢,随即又有各處獻供納禮。
倪貴妃禮佛多年,于襄城城圍外的金光寺相互接持,寺中領受皇家香火多年,此次又逢貴妃壽辰,自然也攜了佛禮進來。今年其寺中鎮寺住持智月海印禅師親臨書一佛帖,連帶着一串紅檀佛珠齊貢而來,貴妃笑納稱謝。
随即又有北部胡羌諸部派使者前來。胡地原先為胡人、羌人、奚人等諸族雜居,數十部族分治,其中又以胡人數衆為首,由于早先燕國始祖平定胡亂,因而便敕封了胡羌狼主統管胡地大小事項,位同朝廷王爵。依照歲聘慣例,今年派使者特地貢進一件紅狐氅裘,毛色油光鮮亮,煞為明豔。大紅狐皮本就名貴難取,如此色澤更是罕見。皇帝心喜,便賞給了貴妃為樂。
緊接着仍有朝臣中主動獻才供禮、一嶄頭角的,便主動在筵後自請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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