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雞鳴劃破天邊的魚肚,拉開一個不規則的角口,不會兒,雲層山似是打翻了黑墨,一大片濃雲擠壓着天空,掩去了天光乍現時的滿眼猩紅,黑黑的、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壓抑得仿佛整個大京都靜悄悄的。唯有淡漠的風淩厲地地穿梭着,将早行人的驚呼抛在身後,白白地折煞了柔弱的小花小草,又洶湧地卷起地面的熱氣來,夾雜着腥燥的幹土氣息,似涼又熱;忽而間,又是一場風來,街道兩旁的掌櫃的着急給攤面上雨布,鋪戶忙着收幌子,小厮們慌手忙腳地收拾攤子,行路的加緊往前奔,風還未過去,繞城環河堤兩岸的柳枝随之狂,一枝一丫競相訴說着山雨欲來風滿樓!
被風吹斜拉扯的,還有一矮、一佝偻的兩個身影,他們前後相随着出了城中,冒風戴雲地走到了城南腳下的莊子裡。莊子位處沿着繞城河往南走的地段,一路順流而下,河水頗為安逸,灰白的天邊把河水渲染染得愈發慘淡,在晨風的撫摸下,細水蕩起了無數的漣漪,猶如條條白綢似的輕輕地流動着,幾片落葉在其中悠悠地飄向遠方。晨光落在裡面,烏雲也掉進裡面,“撲通、撲通”,幾條赤黑的魚躍向水中,雲和光影一并碎了!
南飛燕領着她的阿奴順河而下,在風湧雲起正兇時趕到了處村子裡。
此處村前是一望無際的桑園,在新春雨露的滋潤下,桑樹抽出了新芽,整個桑園就是綠的海洋。村後是更綠的竹林,偶可見小竹筍成群地鑽出來,或看到母雞率領着雞群在竹林覓食。整個村莊較之風雨欲來的城中,竟有些遺世獨立的靜谧——鳳起竹林,撫過桑園,有如一壺老酒,将一切都灌醉了,它們搖擺着,發出歡快活潑的“沙沙”聲,此起彼落,一浪高過一浪,遠處又傳來幾聲狗叫,牛脖子下的鈴铛“丁零叮零”作響聲,令人走在田埂之間也嗅得着村莊的呼吸。
他們最終來到一座黑瓦白牆的農家前,“砰砰、砰砰、砰砰”,頗有些年歲的木門發出蒼老而緩慢的呻吟。
“來了!”門裡傳來一個婦人的呼聲,末了,又是一陣急促的碎步聲。
“砰砰、砰砰、砰砰!”門外的動靜絲毫沒有停下來,反倒多了些捉弄的意味。
“來了來了!”随着愈發近了的應答,那道老木門“吱呀”地朝裡打開了。南叙懷抱元宵,面露詫異地望着來人,須臾,便立刻沉下臉色環顧四周,這才側身讓出半個身量的路:“是你們......進來說罷!”
“姐姐見着我來,頗為吃驚嗎?”南飛燕擡腳卻不直接邁進門裡去,那截系着鈴铛串的藕段似的腿懸在半空,半晌,忽而又戲谑地落在門檻之上。如此這般折騰了,才“刷”地縱身跳進前院裡,首先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晨晖透過黑雲的餘暈撒在這白磚黑瓦的房舍上,給它抹上一層灰蒙蒙的顔色,煙囪冒出的縷縷炊煙正流淌着粥香。院中地上,雞鴨在門前散步覓食,它們悠閑地走到南叙腳邊四處啄着嘴,末了,又挺着細長的金黃爪兒,怡然自得地踱到南飛燕的裙角下。
“嘻嘻嘻嘻嘻嘻......”不及南叙開口,南飛燕銅鈴般地巧笑起來。
“.........”南叙淺淺地斜睨一眼,滿目的厭惡油然而生。她這個妹妹,身量雖和孩童一般大小,但心地卻是非同的邪惡與病态。
“姐姐,你且瞧啊,”南飛燕笑得花容亂顫,那雙狡黠的眼睛裡跳動着嘲弄:“這遍地的雞呀鴨的,全都把自個兒當院裡的主人了,姐姐,天底下也就你,由着這些畜生騎到任頭上來。”
南飛燕說罷,漫不經心地擡起腳尖,對着那隻匐在她鞋面上和鬥大顆明珠嬉鬧的山地花雞,惡狠狠地一腳将它踹得三尺開外。
“你來做什麼?”南叙别過身,輕掩着懷中的元宵。她不經修飾的臉蛋上略帶着産後的虛弱,以及在田家熏陶中滋生的樸素,但更多的還是春風化雨般的母性柔情。
南飛燕笑得一時合不攏嘴,兩隻沖天羊角髻上系着的鈴兒也叮當作響。她散漫地抖落紫蜀鞋面上的雞毛,擡起低垂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南叙,嘴角揚起邪魅的笑意,嬌嗔道:“我自然是來此避雨的啊!姐姐,這大京城裡的天……就要變了。姐姐在這鄉下人家待得久了,做慣了山野村婦,如何連這點風向也把不住了?”
她口中所說“風向”自然并非風雨雷電。當今朝局詭谲。聖上龍體抱恙,齊王爺南赴欽州,遠離京城,卿右相駕鶴西去,其位懸空,縱觀文武,群臣無首。太子微服私訪,醉翁之意不在宮牆外柳、山水風光,而是為深入民衆,體恤民意,尋最上人選拜為新任右相,以為己用,輔其政治,成其偉業。此雖為東宮秘旨,但于号稱天下第一幫的玄衣坊而言,探聽虛實,并非難事。
南飛燕此一句“大京的天要變了”,所指倒不僅是眼下這場呼之欲來的暴風雨。一旦帝星隕落,右相與東宮之位更叠,大京,必将迎來它的第二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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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天,眼瞅着就要下雨,不過誰讓如今正值清明呢?”南飛燕嘤嘤地說道:“話說清明将至,也不知我那位好姐夫……會不會想着去卿相老頭的墳前,燒幾柱香呢?”
“不管你都知道些什麼……最好放聰明些,有些事說出去,便等同于與朝廷公然為敵,”南叙坐擁玄衣坊,心計城府自然不在南飛燕之下。三言兩語,你來我往,她已知南飛燕背地裡必定是調查了卿丹書死因。但她南叙身為一坊之主的沉靜與狠辣,卻是南飛燕無以能比拟的。她說:“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我本是同根生,又何必相煎太急呢?”
南飛燕自然知曉南叙所言在理,不好辯駁,卻仍冷不丁地膈應她:“原來姐姐清楚其中的厲害,那又何必為卿家老頭兒的一條命,而踩着我玄衣坊整族的興衰與朝廷為敵?哦——為了我那位好姐夫,對吧?姐姐,我的好姐姐,瞧你,妒嫉使你面目全非,可惜了多好看的一張臉啊~”
“我身為坊主,做人做事,何時輪到你來過問?飛燕,帶着你的阿奴,打從哪兒來的,便貴哪兒玩去吧!”南叙面無表情底轉身,心中閃現着卿丹書毒發罹亡的模樣,嘴角卻騰起滿足的暗笑。
為何對卿丹書下毒手,原因隻有南叙自己才知道。無他,隻要有辦法令她卿鳳舞難過,南叙便也就痛快了,殺卿丹書,從來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諾大個京城,沒一樣好玩的,”南飛燕不屑地睥睨着南叙背影,似笑非笑地說:“不如姐姐你将玄衣令給我,讓我也過過做坊主的滋味,好好地玩一把如何?”
玄衣令,乃是玄衣坊聖物,持令者,可以統領全族和玄冥榜。幫中要領之其一,坊主更替,持令傳承,不輕示人。
“玄衣令?”南叙橫眉冷眼地嗤道:“這是你能玩的嗎?”
“玩不得?是姐姐舍不得?”南飛燕的嘴角依舊浮着笑,隻是那眉眼毫無笑意,教人看着隻覺陰柔可怖:“還是……我不配做玄衣坊的主人?哪樣都好。姐姐給不了,我自有其他玩法。”
說着,南飛燕笑得愈發得意,那抹尖銳的笑意在眉眼、嘴角肆意地蔓延,裹挾着與她稚嫩面容極不和諧的陰險、猖獗、狠辣。
即便到最後臨走,南飛燕也未曾看過元宵一眼。對這個身量面容與實際年歲格格不入的怪人而言,她的心理早已極盡扭曲,全無半點常人有的憐憫、真善或諸如此類的情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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