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蘇夜聽清了他們說了什麼。
李亥一副長輩模樣,端詳着院中懸挂着的琳琅滿目的繡品,健談道:“姑娘的繡品如此精緻,在此處實在是埋沒人才,可想過要去金陵?”
“金陵?”少女驚詫,美目圓睜,“我……我可以去金陵嗎?我沒有出去過,我隻在村裡托人将這些繡品拿出去賣的。”
李亥和藹地笑了聲道:“那就更該出去看看了,你若願意,我收你為義女,到時候你替我打理繡莊,規矩繡娘們。不需多久再攢些嫁妝,嫁一個心儀之人如何?”
李亥給她許的未來太過美好,她來不及細想不妥之處,隻一心覺得自己一直在這小村中,如何才能般配上商陸?就算商陸和她再兩情相悅也不得不顧及家世身份。
“您說的,可是真的?”若是成真,她得了一個般配的身份,賺些嫁妝,如此才好與商郎般配。
“自然是真的,我看上了你手藝,你替我打理繡莊,我許你榮華名望。”
有所取,有所求,各自懷有目的,這才徹底打消了少女的疑慮。她與商陸多年未見,如今能去金陵,相見就方便太多了。
這些年紅淚箋成,錦書傳情,遙遙路遠,相見難期,實在是兩地鴛鴦,難覓音訊。
“感念您的青眼,小女名喚霓茶,願意随您去金陵。”
進屋收拾了一番,同村長村民道了别,便跨上馬車,最後看了眼熟悉的地方,揩去淚水,帶着激動的笑意阖上了馬車上的竹簾。車馬漸行漸遠,消失在綿綿遠道上。
那少女就是商陸口中的青梅竹馬霓茶,李亥隐瞞了這一段故事,必有别的目的,蔽膝既然不是神女遺留之物,自然不會保佑李亥生意興隆,這兩年鋪天蓋地來的富貴究竟又是什麼原因?之後霓茶音訊全無又是去了哪裡?
蘇夜不解,便問師尊。
白若一道:“這些幻境是還原了當年的場景,恐怕是有人故意讓我們看見的。”說罷他抽下了發帶。
長發失去束縛,在身後飄揚,無風自動地纏繞着足踝。手中發帶幻化成一條素绫,散發着白色的光芒,隻見白若一衣袂翻飛,手持素绫一記抽打在幻境邊緣,眼前景象倏然撤去,隻餘下漆黑空間。
眼前什麼都看不見,摸不到邊緣,蘇夜慌張地喚了聲:“師尊!”而後不由自主地緊張拽住白若一的衣袂。黑暗中他看不見白若一在哪裡,隻覺得拽住他,感受到他在身邊,才稍微穩固心神。
恍惚間又想起了那天在栖雲殿的噩夢,那也是一個漆黑的幻境,再睜眼隻看見被打得口吐鮮血的白若一,如此相似的情形讓他慌了,他甚至覺得那個夢仿佛是個預兆。
又緊張地順着衣袖攀上了白若一的小臂,緊緊捏着。
隻聽見熟悉的聲音說:“放手。”
“不放!”蘇夜感覺到自己心跳的很快,粗喘着氣,難以平息恐懼。
隻聽見白若一歎了口氣,擡起手,指尖竄出了一簇火苗,勉強照見兩人周圍一丈遠的範圍。
師尊的臉半明半昧地呈現在蘇夜面前,他放松了不少,才覺得尴尬,堪堪放松了手指,退了退,依舊輕輕牽着衣袖。
隻見白若一環顧了一眼四周,開口道:“你想告訴我什麼?”
“什麼?”蘇夜茫然。
寂靜無聲的幻境突然傳來了一聲低低啜泣,接着又是尖銳的笑聲,又哭又笑的,煞是詭異。
那詭異的女聲發出刺耳的尖叫,悲恸扭曲的嚎啕哀鳴:“他們騙了我,他們騙了我哈哈…………他們騙的我好苦。”
蘇夜不解,開口問:“誰騙了你?話不說清楚,誰知道你怎麼了?”
那鬼魅并未作答,依舊忘我地瘋喊着。
白若一突然冷聲道:“你是何人?什麼樣的仇恨,讓你連下殺手?”
誰知道那鬼魅聞聲驟停,忽而一張骷髅鬼面襲來。蘇夜拽着師尊往後堪堪躲了數尺遠,那鬼面卻并未襲擊二人,隻在兩人面前停下,鬼面的骷髅眼眶裡恍惚有淚水般的東西滴落。
她整張鬼面扭曲嗚咽,若是有人形怕是早就精神恍惚了。
“不知人苦,莫勸人善。他們做了什麼?你去看啊!你去看啊!!”說着,像發了瘋似的襲向二人。
躲避不及,蘇夜被白若一一把推開,待到眼前清明,他又回到了桃花源,還是那個幻境。已看不見白若一去了何處,他留下的素绫還纏繞在蘇夜周圍,蘇夜擡手,那素绫便纏繞在他戴着冰縧的手腕上。
淡淡的白光在空中凝了幾個字:顧好自己。
蘇夜撇撇嘴,還真是話少,也不告訴自己他去了哪兒。
以白若一的修為,他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那幻境都無法強行拉白若一入夢,可見修為剽悍。一行人中,他擔心誰都不必擔心白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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