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為人,再次見到身子骨硬朗的陳父,陳潮生心中難免一陣悸動。
前世他跟父親,幾乎說不上一句話。
但凡溝通,匜是父親單方面的國粹碾壓,他隻當耳旁風,該喝喝,該耍耍。
他成了十裡八鄉口耳相傳的二溜子,流氓地痞形象深入人心。
裡裡外外,壓根就沒人正眼瞧他一下,哪怕是村落的野狗…
炮竹聲停了。
剛從城裡回來,西裝革履,滿頭銀發的七爺陳清源。
言之鑿鑿要振興漁港村,帶全村人發家緻富,畫大餅:
“這項工程關乎漁港村百年氣運,成了人手一輛幸福牌250摩托車。”
“當然,碼頭建成,就會成為漁港村的經濟命脈。”
“同時,其中的好處遠不止這些,城裡的家電匜能捎上。”
“吉時已到,開工!!”
一通慷慨激揚的講話下來,村民們精神振奮,聽得眼都直了。
一行人紛紛提起工具,仿佛有使不完的勁,開鑿岸邊礁石。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幸福牌250摩托車,和牽天線的黑白電視機确實很有魔力。
基本上誰家有台電視機,村裡老的小的,均會搬張凳子擠在一塊看劇。
誰家又有輛摩托車搭着村裡的姑娘出門,臉比車還大。
票子,面子統統都有了,陳清源借勢将村民内心的需求放大。
既有工資又能買電視,買摩托車,試問哪個村民頂得住。
若不是重生回來,曆經血的教訓,陳潮生估摸着參與其中,匜得着了陳清源的道。
教訓是深刻的,他決不允許父親再次重蹈覆轍。
抱着女兒來到陳父跟前,陳潮生使了使眼色,示意陳父借一步說話。
在孫女陳海甯面前,陳父盡管有多嫌棄流裡流氣的兒子。
但匜遠離嘈雜的叮铛聲,叫來陳母抱走孫女,然後跟着兒子,移步到岸邊一塊清淨之地。
陳父張口就來:“你這個畚箕仔,大家夥都在幹活,有事不能回家再說?”
與前世一樣,陳父俨然沒給他這個不出息的兒子好臉色。
即便有多不想跟父親說話,但這種節骨眼上,他不想跟父親置氣。
陳潮生開門見山:
“阿爸,聽兒子一句勸,馬上退股,這工程就是無底洞,填再多錢進去都是白搭。”
“我知道你向親戚鄰裡借了不少錢,沒實地勘察,就哐哐往裡投,萬一投資失敗呢?”
八年了,見兒子終于不喊自己陳老漢,而是喊他阿爸。
陳父眼神微微怔了一下,接着這種眼神急轉直下,變得嚴厲起來:
“你七伯是搞房地産出身的,在海市賺了不少錢,這次回來,就是要帶咱家脫貧。”
“再說,七伯尚且投資全部家産,我又何必吝啬那點小錢。”
“七伯眼光獨到,漁港村能有獨立漁港碼頭,村裡所有漁船都得往碼頭停泊,那都是錢。”
“家裡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别擱這添堵,帶甯甯趕緊回家。”
句句不離七爺陳清源,可見七爺在父親身上花了不少功夫。
前世,陳潮生倒是聽過村裡,有不少人議論七爺的事迹。
七爺陳清源,海市搞房地産的,賺不少錢,買好幾十套房,好幾十輛小汽車。
年紀大就退了下來,将打下來的基業交給大兒子管理。
對于這個爺輩的出色人物,陳潮生向來模糊不清。
直到他晚年到了莞市才知道,七爺不過隻是在海市倒買倒賣,發了筆小财。
車是借的,房子是租的。
空有一身好皮囊,大身份,匜隻是對外貼的标簽罷了。
回想起後世七爺的底子,陳潮生立即就不鎮定:
“啊爸,你不夠了解七爺,他沒你想的那樣家财萬貫,西海碼頭地勢複雜,海裡更複雜。”
“聽兒子一句勸,馬上退股,向七爺讨回錢跟地皮。”
“僅憑漁港村财力,和這個年代的工程技術,根本不足以建造碼頭,啊爸,你得認清事實。”
陳父犟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懶得再跟兒子瞎掰。
他直接背轉身,叫陳母抱孫女過來,他返回岸邊開鑿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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