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白狐的感慨,寵渡卻卻有不同看法,不禁莞爾。白狐回過神來,正見他嘴角挂笑,頓時着惱,厲聲喝問道:“你笑個甚?”
“姥姥誤會了。”寵渡擺手應道,“姥姥此言着實令人傷感,但弓與箭卻并非注定分離。”
“年少不知愁。”白狐心歎一句,挑眉問道:“哦?我倒是想聽聽你作何歪理。”
“先師曾言,腳下的地是圓的。”
“是又如何?”
“既然如此,”寵渡淡然一笑,“射出去的箭若能一直飛而不落下來,那無論飛多遠、飛多久,終究會回到原來出發的地方,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要花些工夫罷了。”
“這可能麼?……又需要多久?……”白狐聞言微愣,似覺得有些道理,恍惚中心口突突,仿佛看見一縷熟悉的身影款款而至。
那淺淺的笑意,牽動或已微白的雙鬓。
那玉潤的雙唇,傾訴着久違的溫存。
——“小狐狸……”
一時甜蜜,卻足以蓋過百年凄苦。
蜜意湧上嘴角,綻放如花。
一笑,傾城。
“唉,好歹羽化為人的靈妖啊,居然臨陣出神,還接連兩回。”寵渡感其用情至深,轉念又想:“也不盡然。畢竟我修為低,對她還不構成威脅,興許人家根本沒把我看在眼裡呢?”
而結界之内,則洋溢着别樣歡喜。
念奴兒從沒見過白狐笑得如此甜蜜,更沒想到世間竟能有如此美好的微笑,心間暖意流淌,不由拍手稱歎:“姥姥真好看,比任何時候都好看。”
白狐聞聲驚醒,自知失态。
寵渡看在眼中,笑問:“姥姥以為可是此理?”白狐臉色一緩,把白羽弓扔将過來,道:“淨妖宗那邊由你去報信,送你一程權當酬勞。”
“多謝。”
“果然巧舌如簧,無怪我家丫頭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白狐思慮間,将人偷看一眼,揮袖把唔嘛掃飛半空,罵道:“好個小畜生,跟你家主子一樣沒正經。”
遭此“橫禍”,唔嘛瞪大雙眼,一副“我招誰惹誰”的表情。
寵渡忍俊不禁,任由那夯貨在半空碎碎念,趁此空當略作回味,便已推定三件事。
其一,白狐身法确是遁影訣,且非殘卷。
其二,弓箭原來的主人,與白狐相識。
其三,那人必是一名男子,二人關系匪淺。
到底怎樣的男人,能把一介靈妖禍禍成這樣?
寵渡偷眼觀瞧,見白狐神色陰晴不定,心知不便多問,卻聽白狐闆着臉望念奴兒揶揄道:“寨裡老小送果子的時候,咋不見你這般歡喜?”
“姥姥和大家夥兒常見,”念奴兒用衣擺兜着一堆野果,跟撿到寶貝似的,滿臉喜樂,“渡哥哥不常見也。”
“死丫頭,幾時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
白狐微嗔,待一切妥當,腳下煙氣滾滾聚作一片厚重祥雲,同時散出玉白妖光罩在外間,招呼二人直上九霄。
今生頭一遭,離腳下那片土地這麼遠,比之前狼伯與豹子頭帶路的時候飛得更高更快,寵渡連做夢都沒敢往這方面想過,當下卻成真,放眼四顧,自又是另一番洞天了。
煙波浩渺,仿佛到了天上仙宮。
絮雲如水,伸手間便可掬一捧放進嘴裡。
腳下層巒疊嶂變得模模糊糊,以迅雷之勢倒飛而去,隻半炷香便不知過了幾千幾百裡。
想是常常如此,念奴兒不以為奇,把野果分了,一邊啃着,一邊想那白羽弓,“此間怕還有内情,得弄清楚了,免得姥姥誤會。”當先發問。
“渡哥哥,你那弓箭到底怎麼來的呀?”
“還能怎麼來,不是他偷的,還是别人送的不成?”白狐岔道,“你心心念念的人就這樣一副德行,姥姥都替你不值。”
“姥姥,”念奴兒臉上又黑又紅,“渡哥哥不是這樣的人。”
“天下烏鴉一般黑,世間男兒皆薄幸。你懂什麼?莫叫人給騙了。”
對這開頭前半句,烏小鴉若是聽了去,必要發牢騷;當下雖不在場,但那白靈寨中也非止他一家是黑的。
便如念奴兒,就不怎麼白,隻因敬愛白狐,雖不至于面上擡杠,卻不免私底下嘀咕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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