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朝堂的事,已經坐在宋國登基大典的觀禮台上的楚國太子與世子自然是不知曉的。
你看那新帝祭天祭祖祭神靈,受朝登高,面南稱孤,大赦天下。二十出頭的年紀,一時多少意氣風發。
觀禮朝賀之後,除了秦國與晉國的使臣沒有多做停留,直接離去。其餘都留了下來,還等着今日宴過群臣之後,明日還要宴請各國使臣。
第二日的廷宴,旁的沒甚麼好說,隻有一件,宋帝是攜皇後一同,帝後一同高坐龍倚,倒也真是郎才女貌登對得很。
朱旭暗暗壓下心裡的酸意:這一天天的是要如何!臨走才看過人家神童的青梅竹馬,今日有要看那對兒帝後在天下人面前你侬我侬,還要不要人活了?
朱旭偏頭問坐在自己這桌主位上的太子:“彥哥哥,你也不小了,又是儲君,也該考慮考慮婚嫁之事了。有心儀的姑娘沒有?”
怎麼就不小了?人家還不滿十五,哪裡有閑心想這個?你要是一個人吃不了這狗糧你就出去,别勾得旁人同你一起在這兒黯然神傷。
朱旭跟宋帝也不是不熟,十分僭越地代替鐘離彥敬酒,宋帝也并不怪罪。
“臣敬陛下萬歲,敬皇後千歲。一願宋國國祚綿長,萬歲上青,百姓不知饑馑,将士無慮刀兵。二願我宋楚兩國永修今日之好,守望相助,榮辱與共。三願帝為天下百姓千家萬戶之榜樣,地生連理,恩愛兩不疑。”
宋帝是真害怕,這姓朱的在楚國連楚皇都敢怼。他真怕這家夥在今兒越俎代庖敬酒是想整什麼幺蛾子。所幸一切順利,并無節外生枝。
其實朱旭也不想啊!他也不想越俎代庖,隻是彥哥哥不能喝酒,沾一點兒就醉,隻好由自己代勞。畢竟這裡還有些别國使臣在呢,他要是以楚國使臣的身份觸怒宋朝新帝,實在面子上過不去。
朱旭敬過了酒,宋帝身邊的皇後也不禁朝他投去了目光:怎麼這裡頭還有我什麼事?她這個皇後既沒有必要跟這些使臣交流,也沒興趣跟外朝甚至邦國有什麼往來。
朱旭倒沒想這麼多,他就是随口一說。畢竟宋帝在楚國跟他交好那會兒,也跟自己說起過有一位心上人,如今看着這位友人成功抱得美人歸,他能做的也就隻是獻上祝福而已。
隻可惜,神遊天外的朱旭并沒有注意到宋帝一閃而逝的複雜神色。
他與朱旭曾說起過的那位心上人,并非此時在他身邊與他共坐龍椅的女子。
這事還得追溯到十五面前,景陽四年,當時還是太子他,母後剛剛過世。年幼的他既傷心又不知所措,在太傅的課上常常心不在焉,于是在太傅提議、父皇首肯之下,太傅把自家與太子同歲的孫女帶進宮來與他一同作伴讀書。那年,他七歲,她亦是七歲。
景陽四年,宋國,京郊。
不過七歲的孩童在大街小巷裡發命狂奔,身後吊着許多侍從護衛。不知跑了多久,總算甩開了那些隻會煩人的家夥。仍不停歇,一路跑出京城,跑到郊外,在一棵參天大樹旁才止步。那棵樹是他的老朋友了,往常他有什麼不開心的,總要講給這棵大樹聽。講父皇不常來看他;講母後又逼着他學功課;講學堂的老先生講課一點兒也不有趣;講與他關系親密的侍從莫名其妙地被調離東宮……
可今天卻異常安靜,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什麼都沒有說,他不知道怎麼開口,也不願開口。往常與母後鬧别扭,吵着鬧着說再也不理母後,可總不用一天,他還是會屁颠屁颠地跟在母後屁股後邊,從沒有過例外。可從今往後他再也看不見他的母後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于扭過臉去看那個一直鬼頭鬼腦地望着他叫他沒有辦法忽略的小姑娘。
“你是誰?盯着我看做什麼?”
他以為她也是來看他的笑話。
“你不認得我?我是陳嬌嬌。”
“不認得。”
“我認得你,你是太子!”
他仍是沒有想起她,隻好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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