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塵大師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廢話,但他問這個問題,其實是有緣由的。
對于他們這種有法力的人來說,不怕鬼現身,隻怕鬼藏身。
鬼藏匿起來,非法眼無法觀看到,那時他們隻能遍城去搜索,費時費力。
淨普寺建造這座法壇,其主要用意,是将鬼引出來;如果能夠找到它們的來源和去向,那自然是更好了。
除了個别野鬼,大多數鬼都是有去處的,輕易不會随意到人間來活動。它們既然來了,那必是有緣故的。
隻有找到這個“緣故”,才能從根上清除掉洋縣這一次的鬼患。
如果隻是捉一兩個殘鬼,這事林也直接就幹了,還用得着花五千兩銀子去請他們?
壽衣老者不答,他右手牽着的童女忽然“嗤啦”一聲,将嘴撕裂開了——
紙人的嘴,本是畫的,想要開口,就得将糊臉的紙撕開。
“嘻嘻嘻,你這和尚,跟我們爺爺打機鋒呢?”
淨塵聞言,說道:“施主能聽出此語出處,看來也是有修行在身的。既是如此,你不在自家修行,為何來此禍亂人間?”
童女的話,當然是出自壽衣老人授意。林也距離太遠,感受不到他身上的陰氣強弱,但聽淨塵大師的話,這顯然不是一隻普通的殘鬼。
童女陰恻恻的一笑:“禍亂人間?如果我爺爺真這麼做,這座城裡,還有活人存在嗎?”
陰冷的童聲之中,充斥着一股冰寒之意。
她這番話倒也不全是吹牛,一個有修為的殘鬼,真想殺人,屠掉一座城的普通人雖然有點難度,但也絕非做不到。
林也心道:“洋縣鬧鬼已經持續數日了,雖然有人員死亡,但也并不太多。真如這隻殘鬼所言,那麼它們出現在城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林也也不禁有了幾分好奇。
淨塵點點頭,道:“既如此,請施主道明來意。陰陽有别,各有各路,貧僧既然撞見了,這事就不得不過問一番。”
他這句話一出口,忽然——
原本已經停滞了的陰風,驟然再起。
許多飛到空中的燈籠,随着陰風又飛了回來。
這些燈籠,來自各家,上面寫着不同的姓氏,畫着不同的圖案。但此時,所有的燈籠上面,都變成了一張白色人臉。
這些燈籠圍繞着法壇,一邊飛行,一邊說道:“憑你這個臭和尚,也配來管我們?”
“阿彌陀佛——”
淨塵高宣一聲佛号,道:“如此,就休怪貧僧無禮了。”
說着,他一整隻手,按進法案上的紫金缽盂裡,然後擡手一揚,一片水珠,向着四面八方射去。
噗噗噗噗噗——
一陣密集的響聲,水珠猶如銀彈子一般,将一個個燈籠盡數穿破。
飛舞在空中的燈籠噗的一個個都熄滅了,在空中搖搖晃晃,墜落而下。
許多拳頭大小的黑影,怪叫着從殘破的燈籠裡鑽了出來,向着四面八方飛去。
這時,站在法壇四周的小和尚,突然間将腳下的青瓷壇子的蓋子掀起,然後又有幾個和尚拔下插在土壇上的旗幟,向空中一舞。
旗子卷起一股暗風,将這些拳頭大小的黑影一個個都卷住了,送入青瓷壇中。
随後,手拿蓋子的小和尚,将壇子蓋住,又取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将壇口封住了。
等做完了這些,淨塵大師高大的身影,從法壇之後走了出來,來到法壇的邊緣,面向站在街上的壽衣老人,道:
“貧僧再問一句,施主從何處來,欲往何處去?”
同樣一句話,淨塵再度說出口,卻憑空添加了一股威嚴之氣。聲音雖然不大,但一字一句在空中回響,震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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