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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是眉頭漸鎖，不知他是真心，還是敷衍。……七月流火，炎炎烈日當空，照得整個大地都泛着刺眼的銀光，碧藍的天空顯得更加高遠浩缈，單薄的幾朵白雲死寂的浮在天邊，一陣陣的熱浪直讓人透不過氣來，桂樹上的知了也耐不住炎熱般，拼命的聒噪着。不知何時紫藤花期已過，隻剩一片繁密的綠葉，陽光從葉間漏下，灑在地上猶如閃動着的花瓣。李建成坐在架下的竹榻上悠然的看着書，旁邊拿着折扇不停的給他扇風的海公公已是渾身濕透，如水洗了般。我則坐在一旁繡着絹帕。盡管阿黛也在一旁不停給我搖着團扇，可臉上還是熱得紅通通的。我咬斷繡線，雪白絲絹上碧葉粉蓮的手帕終是繡好，順手取過幾上剛剛冰過的梅子湯，吃了一口。才看了一眼垂首看書的李建成道：“為妾的絹帕繡好了呢，殿下看看，可還入得眼？”李建成放下手中的書，接過絹帕看了看，微皺眉說：“看來清梨的繡功還真是一般。”我立時有些微窘的翹起嘴，他瞥了我眼，又笑着道：“不過，本宮就是喜歡。隻是……好象還缺了點東西。”“殿下不喜歡就算了，讓水兒再幫殿下重新繡一幅好了。”我說着便欲奪回。李建成将繡帕高高舉起，眉頭一蹙：“已經送與人家的東西，怎麼還好要回？”随又溫和說：“隻是，本宮還有個不情之請。再求清梨在旁邊繡上閨名可好？如此一來，就如同清梨随時都在身邊了。”“殿下的要求還真多呢。”我說着伸過手：“拿來吧，你不給我，怎麼繡？”李建成笑着将絹帕放回我手上。也不再看書，隻依在我身邊，看我一針一線的在角上繡好了一個“梨”字。然後取過剪刀，幫着剪斷了絲線。将絹帕拿在手中，滿意的看了看，方小心着疊好，極珍重的揣在了懷裡。随後又到我頰上親了一下道：“多謝娘子。”“殿下，幾位大人求見。”劉公公躬身進院禀道。李建成思索片刻，睨了我一眼，還是吩咐道：“讓他們到這來89、欲用真心換卿心吧。”我聞言起身施了一禮，默默回房。慵懶的歪在絹紗格窗前的椅上，阿黛取了新冰過的梅子湯放在我身邊的香幾上，然後站在一側繼續用團扇為我驅趕着暑氣。我意态闌珊的向她擺擺手：“算了，你也退下去歇會兒吧。”阿黛應了退出，房内一時靜谧。我閉上雙眸，有淚珠泫然滾落，心中暗道：世民對不起，我不能再幫你，我和你今生的緣分已了，就到此結束吧。如果一切已經是注定，我不想再徒勞了。“小姐……”水兒匆然進來，警惕的掩上房門，快步到我耳邊急聲道：“小姐，殿下……”“算了”不待她說完，我已是打斷：“由他去吧，以後都不要再去插手這些事情了。”水兒焦急着道：“可是……殿下要刺殺秦王啊。”我猛然一震，驚駭的擡頭看向水兒。“殿下正和幾位大人商議，要刺殺秦王。”“你……有沒有聽錯？”“千真萬确，齊王奉旨要率秦王府的帥領和精兵出征讨伐突厥大軍，剛剛東暖閣的幾位大人商議要殿下拉着秦王在昆明湖為齊王餞行，然後設下埋伏，趁機刺殺秦王。”我聽得冷汗涔涔，一時六神無主，起身離座，平坦的青石磚地，卻愣是拌了個跟頭，水兒忙上前一把扶住我。我不知道，如果沒有我，世民會怎樣？他真的會有危險麼？曆史真的會改寫麼？我越想越害怕，不行，我不能讓他有半點危險的。想着，我急聲吩咐水兒去備筆墨。親自看着水兒把紙箋綁好，放飛了鴿子，我心裡還是覺得不安，隻道是天氣熱沒有味口，連晚飯也不曾用。天色已完全黑透，李建成幾人才從房中出來，直接出了清蘭閣。我站在敞開的格窗前，見他們出了院門。忙又喊來水兒，把寫好的花箋遞給她，道：“我還是不放心，你速去找率更丞王晊，把這張紙箋交與他。切記，千萬小心。”水兒剛應了去，阿黛便進來禀道：“夫人，蘇公子求見。”不知他這個時候到這後宮來作什麼？我略一沉吟，起身出門，隻見昏黃的宮紗燈下，蘇啟成正負手立于院中。見我出來，微微晗首：“給良媛請安，在下深夜前來叨擾，是有一物要送還與良媛。”“噢？”我滿臉疑惑。蘇啟成将負于背後的手，緩緩的移至胸前，手裡握着的居然是隻白鴿，“良媛飼養的白鴿恰好飛到了在下這裡。”我睜大雙眼，不由驚得後退兩步。“這可是良媛飛走的鴿子？”他把鴿子托到我面前，鎮定從容的問道。我顫抖着接過，不知作何回答。瞧見白鴿腿上的紙條已是被取走，心猛的跳了起來。“如果是，就請良媛看好了，莫要再讓它亂飛了去，下次可不見得這89、欲用真心換卿心麼巧，還會飛到在下這裡。”蘇啟成說完俯身告辭，略一停步，又道：“良媛可要瞧好了，也許此鴿非彼鴿呢。”看着他的身影在拐角處消失，我回過神，端詳着手中的白鴿，暗暗思纣着他的話，此鴿非彼鴿……莫非……這鴿子已是被換過了？想到此，隻覺随着一陣輕風，全身都冰涼起來，原來，身上的衫裙已是被汗打濕。難道上次李建成就已經知道是我告的密了？可是他卻沒有說破，沒有治我的罪，依然一如既往的對我。想起那次李建成憤怒的摔斷玉笛；想到他為我拭着淚，溫柔着說：本宮相信你……一種對李建成深深的愧疚登時糾纏圍繞起我，折磨得我困苦不已，直讓我透不過氣來。可是，讓我親眼看着世民遇險而無動于衷，我真的是做不到。“李建成，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後一定會盡力的去彌補，一定會好好的待你……我們一起離開這裡，離開這是非之地，走得遠遠的，走到天涯海角……”我在内心極力找尋着平衡。9090、番外之——玄武驚魂誰的痛連續幾天陰沉的天氣，憋得人透不過氣，卻始終不見落雨，直到了夜間，才覺得有了陣陣涼風穿堂而來，看來雨終是要到了。秦王府書房内，一派肅然。“殿下，現今皇上派齊王出征，還點名要秦王府所有的帥領和精兵，這秦王府可就被架空了。”程知節看着鎮定自若的李世民，急得直跺腳。“是啊，如今情況不容樂觀，還要早想應對之策。”房玄齡滿臉擔憂。“本王知道，可父皇之命，怎可違拗？”李世民凝神着白玉碗内清澈的茶湯。話音剛落，一内侍大跨步進房，到李世民面前一拱拳禀道“秦王，王晊求見。”“讓他進來。”轉眼王晊已是神色慌張着進房，撩袍跪到李世民面前，道：“殿下，太子已預謀要刺殺殿下了。”一語出口，衆人皆驚。知道會來，可誰也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王晊咽了口唾液，繼續說道：“太子設計要邀秦王在昆明湖為齊王餞行，然後設下埋伏，趁機刺殺秦王。”他急急道來，卻是按房玄齡之意，隐瞞了是清梨送與他情報一節。“秦王，如今已成燃眉之勢，是退不得了，要盡快想出應對之策。”長孫無忌滿臉焦灼。“既已如此，就算躲過了眼前之劫，将來太子如果真的登了基，隻怕這秦王府上下也難保周全了。”“可手足兄弟，怎忍相殘？”李世民額上浸出細密的汗珠，卻仍躊躇。秦王府骁将尉遲敬德終是耐不住性子，摩拳擦撐道：“現在太子的刀已架到我們脖子上了，殿下再不采取行動，豈不是要坐以待斃？”“尉遲将軍說得是，現在已是生死關頭，是應該做決斷了，不可再顧念手足之情，而是要以大唐設稷為重，秦王繼位，乃是天命所授。”“我們誓死擁戴主公，請主公速作決斷。”衆人說着，已是齊刷刷跪到了李世民面前。李世民端坐于紫檀雕花寶椅上，像一尊石像般一動不動，面色卻越來越凝重。他馳騁疆場，斬敵無數，可是讓他向親人舉起屠刀，卻隻覺得萬般艱難，他缺乏那種勇氣。屋内一時雅雀無聲，隻聞風聲飒飒。李世民自知事态嚴重，已沒有太多時間讓他細想。他久久注視着面前跪了一地的衆人，看着他們臉上殷切的企盼。緩緩閉上雙眸，眼前出現的是她俯在腿畔，為他系上她親手繡的魚戲蓮葉間的香囊；是燈火煌煌中，她秀發披肩，嬌羞的模樣；是她寫與他帶着蘭香的信箋：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轉而又是那樣的夢境，那樣一個一直糾纏着他的夢境：他的大哥李建成牽着娴靜清雅、梨渦淺笑的她……臉上洋溢着勝利的笑容，漸漸從他的視線裡走遠……夢裡那種錐心刺骨的苦痛，迅速的将他吞沒，90、番外之——玄武驚魂誰的痛讓他無法呼息……也許這場同根相煎的悲劇注定是無法避免的。緩緩睜眼，臉上已是有了一種決絕。隻在這一瞬間，他毅然做了決定。他決定了，他決定要抛掉仁愛，抛掉親情，抛掉他心中一切純潔而美好的東西，他要讓自己的心變成鋼鐵般冰冷而堅硬，隻有這樣的心才不會感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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