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前,我準時到了老楊那間小房子裡,讓他把我“關”了起來。
“見了校長,幫我勸他想開點。”我拜托着老楊,臨退休前想讓盤龍鎮中學再輝煌一把的夢想,我沒辦法替他完成了。
“唉!你呀,真是可惜了!”老楊還不住的歎息着。
“條條大道通羅馬,我就不信除了讀書上大學,别的就沒路走了。”與其說是對老楊的回複,不如說是在内心告訴自己的話。
……
人生的很多第一次出現在今天,第一次被正式逮捕,第一次坐上警車,第一次被審訊……。
當兩名縣公安局的警察從老楊手中接過我,一左一右的陪着我走進警車,從盤龍鎮上經過時,那些在街邊看熱鬧的人,估計都把我當成壞人了吧。盤龍鎮,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需要縣裡出面的大案子了,而今天的我,成了這個鎮的污點。
警車開過,我從街邊的人群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大錘,耗子他們的滿臉怒容,曉曉的梨花帶雨,還有聞音,獨自站在一個偏僻處,淚眼朦胧。早上和她說得好好的不要來的,她還是來了。
經過校門口時,除了門衛大爺,還有校長和不少老師都在。對不起,終究還是辜負了你們,讓你們失望了。
警車飛馳,熟悉的盤龍鎮,熟悉的山山水水被甩在了身後。十八年的人生,在此也畫出了一個巨大的轉折号。
秦嶺深處的一座山中,秋風已染出滿山金黃。每一陣風吹過時,鋪天蓋地的黃葉翩翩起舞,直到風止之後才慢慢墜落林間,歸于平靜。
半山腰處,一棟土牆茅草的房子隐于數棵大樹之下。沿房一圈,用竹片圍出了個小小的院子。院中一角,卻盛開着與這個季節不符的各種鮮花。
“小鳳啊,今天學了幾個字啊?”
“有好多,老師還誇我學得又快又好呢!”
“是嗎?還是我們家小鳳最聰明啊,等下讓婆婆給你做好吃的。”
“前面有溝,來,要不要爺爺抱啊?”
“爺爺,不用,我能過去。”
……
山林之間,一老一少相牽而來。老者須發皆白,但身形硬朗。青衣青褲,布鞋着地。小女孩約四五歲模樣,穿一身漂亮的幼兒園校服,生得粉雕玉琢,兩個小辮子在腦後不斷甩動,甚是可愛。
這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戶家裡,爺爺接回了放學的小孫女。
但不同的是,他們走過的地方,并不是一條真正意義上的路。從山下到小院,也沒有一條天長日久踩出來的路的印迹。甚至中間還有不少幽深的山溝,但他們都是擡腳即過。一路走來,小女孩完全可以跟得上老者的步伐,而老者也是相當放心的随她自己任意走着。
“婆婆,我們回來啦!”
離小院還有兩三百米時,看到院中站着的老婦人,小姑娘立即大喊了一聲。嬌聲一起,風止葉收,狼蟲蟄伏。
幾百米的距離轉瞬就到,回到家的小女孩子一下就撲進婆婆懷裡,撒起嬌來了。
婆婆滿眼憐愛的牽起小姑娘的手進了屋,香味撲鼻的飯菜已經擺在了桌上。怪異的是,這屋裡沒有一點現代的氣息,甚至連個電燈都沒有,隻是天尚未黑,絲毫影響不到他們一家。
“小鳳,明天放學讓婆婆去接你啊!”
“那爺爺你幹嘛去?”
“爺爺啊,要出去有點事。”
“爺爺你怎麼老是不在家陪小鳳?”
“快啦,等爺爺把事辦完,以後就天天陪着你,好不好?”
“好”
……
晚上,皓月當空,老者獨自站立在小院中,擡頭望天。
老婦人端着杯茶慢慢來到了他身後,一個沒說,一個沒問,隻是無比默契的随手接過了茶杯。
“明川這孩子真的要遭此一劫嗎?”
“不經劫難,不顯心志。不遭磨煉,難成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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