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看扶笑要麼在家裡随父親試藥,攻讀中醫典籍,唯一的樂趣就是邀約常初随她上街市閑逛,買些胭脂黛粉,尤愛檀色與朱紅,見着就買。有時還會買些花钿,梅花形,魚形,喜愛甚深。常盡有次身體不适,扶笑給他把脈,常盡嘴賤說她脂粉味兒都把自己給熏好了。扶笑那次氣得紮了常盡一針,後者跟着求了幾天,扶笑才給他逗樂了。「你明天去嗎?」那邊方故炀推推淮宵,「你去我就去。」「去。」淮宵收拾好筆硯,眯起水亮的眼睛:「你陪我?」太子輕輕答:「嗯,我陪你。」淮宵低頭,不明意義地笑了笑,從堂後推開木門走了出去,方故炀連忙跟上。待到夜幕拉開,夏夜星火的籠罩下,在博雅堂書院後的小樹林一年中最綠之時,那片隐秘之地裡,傳來時不時的竊竊私語聲和一陣陣低低的笑聲。「螢火蟲是不是要到處跑?」淮宵拿着網晃晃,惹來方故炀一陣無奈的輕笑:「不然還等着你去抓麼?」夜色彌漫,一行暗中欽點的侍衛,警惕地攀伏在博雅堂屋檐上,一身玄色夜行衣,候着這群小孩兒折騰。熒光點點閃爍在樹叢小徑中,拿着織網的小祖宗們一步一步地跟着那精靈似的蟲兒攆。淮宵仍然安安靜靜地挨着方故炀走着,不發一語,眼神中卻滿是好奇與探索。往年就來捉過幾次,有幾次是跑着跑着就困了,醒來已經在方故炀府内榻上。另有幾次是忽然下起夜雨,那次方故炀恰巧遣退了暗衛,那雨剛下起來,方故炀就脫了外邊兒穿着的長袍,搭在淮宵和自己的頭上,互相摟着往堂内跑。「你看。」方故炀突然摟過淮宵肩膀。淮宵聞言便将目光投向了他,他神色中的自信,似當年在常初幾乎是氣勢洶洶地把筆記搶回來坐着自己生氣的時候,一天的課業時間就這麼悄悄結束。「今日輪到殿下力役。」而方故炀自然是不會做這些活兒的,再怎麼親近朝臣子女,未來的九五之尊身子骨仍是尊貴萬分。皇帝派來幫忙的下人很快将散課後的學堂上下打掃得幹幹淨淨。沒過多久,堂裡的人都陸續走完,扶笑跟着衛驚鴻一起出去。一陣夏風徐徐吹過,課桌旁的錦布珠簾,被掖起一個角。「我才不要回家!」一摔宣紙,方杏兒對着方故炀吹胡子瞪眼的,眼神如秋水寒徹。她今兒是穿了套雞心領對襟齊胸襦裙,缃色裙尾挽迤三尺有餘,衣帶萦纖糙。冰肌朱唇,烏黑的長發挽了個髻,cha着玉質的簪花。她皓腕上扣着的蓮花紋銀镯子還反射着光,一閃一閃,手裡提着的香薰球也晃蕩着。見方杏兒不高興了,從小骨子裡就忍不住順着女人的常盡忙幫她拎起錦繡書袋子,道:「杏兒,快回宮去,晚了就不好了。」「皇兄他又欺負你?方故炀伸手撩了一下妹妹垂下來的碎發,手指輕曲起來,碰了碰她的香薰球,柔聲問她。妹妹要是一回去就得跟大皇兄吵起架來,第二天又陰沉沉地來學堂。大皇子是仗着方故炀不在宮中,自己皇娘又是皇後,嫉妒方故炀比自己小還做了太子,不敢惹太子,就隻有經常拿三公主開刀。這時,那邊的淮宵今兒一身月白的直襟長袍,已經站在博雅堂外面等了很久了。額發微長掃過他的眉目,垂下眼,心中不知又在想什麼。他淮宵的想法,就如同方故炀一樣,誰人都無從得知。遣散随從先行回府後,方故炀鎖了内院門出來,看淮宵還在等他,怔愣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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