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子讓大約确實是已經死了。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孤魂正飄在屠子讓的上方,最早察覺了這個事實。
這裡是屠家别院,離主宅稍有距離。屠子讓常年卧病,經常有人前來探視,可這兩天屠家有别的事在忙,别院就顯得冷清多了。
剛才吃過早飯,貼身侍女伺候屠子讓躺下休息。她見屠子讓今天氣色不對,此時去主宅聯系屠老夫人和康大夫還沒回來。
可屠子讓終究還是沒等到大夫過來,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去了。
孤魂思量半晌,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還沒等找個人問問路就遇到這等事情,實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可隐約間又覺得危機四伏——孤魂野鬼怕是不怎麼招人喜歡。若是路過一個道士,說不定自己還要被斬妖除魔了。
就在此時,忽聽院外有人吆喝:“測字算卦,驅邪捉鬼,百試百靈!”
孤魂頓時大驚,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了,我命休矣!
好在那道士吆喝了沒幾聲,又聽到别院的門房呼喝聲:“去去去!我家少爺需要靜養,趕緊走開!”
聽着道士的聲音漸漸遠了,孤魂長舒了一口氣,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眼下的少年身上。這屠家少爺生的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除了氣色弱了些,倒是一表人才。
可惜死了。
孤魂思來想去,下定決心:“小兄弟,不是我要鸠占鵲巢,可眼下你已死了,魂消魄散,再無歸路。可我卻有魂無體,無所憑依,說不得借你身體一用,來一個借屍還魂,也免得你父母生離死别之苦。”
孤魂在半空站直了身體,朝屠子讓鞠了三躬,然後化作青煙,從屠子讓的七竅鑽了進去。
過了半晌,屠子讓睜開了眼睛,嘴唇勾動,露出一絲淺笑。
這事兒成了……一半。
本來欣喜的表情僵在了屠子讓臉上,他發現自己隻能動動臉,手腳莫說動一動,連感知都感知不到,仿佛就剩了一個腦袋。
好在他很快發現了訣竅,畢竟他不是屠子讓的真正魂魄,與身體不大匹配,一時間有些摸不清幹系十分正常。過了約摸半柱香的時間,他終于從床上坐了起來,可以下地行走了。
隻是這少爺的身體确實虛的可以,隻在屋内走了幾圈,約摸百步,便稍感疲憊。不過他沒再躺回去,因為他察覺這身體隻是虛弱,并非有什麼病症,此時新魂入體,該當好好磨合一下。
屠家别院是個兩進的小院,透過窗戶紙可以看到正房外的院子裡有些樹木。他隐約記起是海棠銀杏一類,可屠子讓的記憶模模糊糊,不大真切。不管是什麼樹,總是屠老爺子為了讓他養好身體種下的,這倒是不會錯了。
他又走了兩圈,推門出去,擡眼一望,頓時呆了:門外竟是怪石嶙峋,草木雜生的一片荒地,遠處還可望見一座青山聳然而立。隐隐有龍吟虎嘯遠遠傳來——這可比算命先生的吆喝刺激多了。
啪的一聲,屠子讓把屋門拉上了。“畢竟我還沒有和這具身體磨合好,出現幻覺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自我安慰一陣,深深地呼吸幾次,又慢慢地推開了屋門。
啪的一聲,屋門又被關上了。
門外的風景仍是一樣,與從窗戶紙向外看去不能說一模一樣,隻可說是毫不相幹。可這事情極是蹊跷:剛才侍女匆匆出門去了,總不能是去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去請大夫了吧。
屠子讓站在門口思索了一陣,覺得還是得去看看,總不能以後再也不出門了。
他又深呼吸了幾次,推開門,走進了一片荒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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