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隻得跪下。王家父子因白謹這一番行為,還道是縣太爺向着他們,忙忙喊冤:&ldo;草民有林家的婚書,有林大丫的庚帖,更把嫁妝都擡到林家去了,那林大丫,怎的就不是咱們家的媳婦兒了?那林秀才,憑甚麼要告咱們?大人,您定要為草民一家做主!&rdo;說罷就連連叩拜,擲地有聲。&ldo;大人!大人!婚書和庚帖都在這!您可要看看呐!&rdo;王阿花在家中連連暈了兩次,好不容易醒來,在家裡找了婚書庚帖,就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險險趕上開堂。白謹看了林安一眼,将王阿花放了進來。王阿花也是納頭就拜,哭号着把婚書和庚帖都遞了上去。白謹嫌這婦人哭得吵鬧,厲聲說了幾句話,才讓婦人停下苦惱。白謹這才看向林安:&ldo;林秀才,這婚書庚帖都在,你為何說這樁婚事不做事?可有證據?&rdo;林安道:&ldo;戶婚律有雲,男女婚姻,當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問大人,那婚書上,可有媒人?可有父母之命?&rdo;白謹道:&ldo;并無。&rdo;王阿花立刻嚎道:&ldo;媒人咱們是忘了寫了!至于父母之命……林大丫爹娘都死全了,咱們上哪裡去問她爹娘的意思?她祖母同意了,她四叔親自給寫的婚書,咋就不作數了?&rdo;她一把拉住林信的胳膊,&ldo;她四叔,那婚書可是你親自寫的,咱們給的嫁妝也是你親自點收的,咱們還給了一套文房四寶來着,那不是讓你給拿去用了麼?咋咋就不作數了?&rdo;林安目光冷冷地看向王阿花和林信。林信雖有讀書人的傲氣,但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否則的話,也不會千裡迢迢跑過來,跟林安一起上公堂了。他見王阿花這樣攀扯他,再看縣太爺和林安&ldo;一丘之貉&rdo;的模樣,登時就明白,他該怎麼做了。&ldo;大人!&rdo;王阿花能哭嚎,林信也能。他一抹袖子,便沉聲哭訴道:&ldo;實在不敢欺瞞大人,那婚書,的确是草民所寫。&rdo;王阿花喜道:&ldo;你們看!你們看!&rdo;王石父子也是喜上眉梢。結果就聽林信繼續道:&ldo;隻是草民确實被逼無奈之下所寫。這月初一,草民家中二哥和三哥都不在家,徒留草民和草民的老父老母,兩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嫂嫂,還有幾個侄子侄女在家。王石一家,卻帶了足足十個長工,闖入我家,逼迫我老母将草民侄女大丫在孝期嫁給王石,否則……&rdo;林信痛哭流涕:&ldo;草民一介書生,能讀能寫能文,偏偏打不過王石一家還有他們身後的十個長工。草民有心硬拼,卻唯恐傷及老父老母,傷到幾個侄子侄女,這才不得已,寫下那張假的婚書,讓王石一家,不至于對我們一家下毒手。&rdo;王石一家臉都綠了。他們去的那天,林家老二老三的确不在,他們也帶了十個長工是不假。可是,那十個長工可是給他們擡聘禮過去的,根本不是去威脅的,哪裡會打殺林家人?還有那婚書,怎麼就是假的了?白謹也問,婚書怎麼就是假的,林信怎麼證明自己所說的話?林信繼續哭道:&ldo;草民雖被逼迫寫下婚書,可是草民心下不舍侄女受苦,嫁給此等品行惡劣之人,便在婚書中,故意沒有寫下媒人。無媒不成婚,婚書自然不得作數。&rdo;林信一頓,又道,&ldo;且,老母亦不舍孫女,故而并未給王家真的庚帖。&rdo;事實是,當初寫婚書時,林信很是不耐,而王家人和林家其他人,根本沒想到媒人這一條,是以就沒有寫上去;而林大丫的庚帖是假的,則是因着林家人無人記得林大丫出生的具體時辰,這才作了假‐‐他們原本想着,真假又如何?林大丫無人做主,左右都得嫁了,他們有甚麼好在意的?可世事難料,林信也沒想到,他會在公堂之上,将這件事反過來用來駁斥這樁婚事。這下白謹和林安看向林信的目光都變了。不過,不管真相如何,林信這樣配合,讓婚書徹底成了被逼迫僞造的婚書,這場官司變得簡單起來,二人都未再多做什麼。王家人想要繼續鬧,偏偏事實就是如此,無媒不得成婚,更何況庚帖都是假的,嫁誰?誰嫁?婚事自然做不得數。白謹直接當堂宣布,王石和林大丫的婚書是假,二人無任何幹系。王家如何甘心?王阿花忍不住喊道:&ldo;可是咱們連聘禮都給了啊?那也是假的嗎?&rdo;林信繼續哭:&ldo;聘禮?何來聘禮?你王家就是這麼冤枉林家的嗎?&rdo;王阿花還欲說些什麼,林安終于站了出來,雙手把他的狀紙奉上。&ldo;草民林安,欲狀告王家村王石,逼迫我四叔寫下假的婚書,意欲強搶民女,污蔑我家祖母孝期嫁孫女,污蔑我祖父收了莫須有的聘禮……種種罪狀,數不勝數,懇請大人查明真相,将這等小人,嚴加懲治!&rdo;公堂上的幾人,還有公堂外看戲的衆人,這才發現,這小秀才告的根本不隻是婚書造假一件事,還有更嚴重的強搶民女等等。婚書造假不是什麼大罪狀,打上幾闆子,就能放人了。可是,強搶民女呢?污蔑林家收下&ldo;莫須有&rdo;的聘禮呢?這兩樁才是真正的大事。後者或許證據不足,但是前者,王石和王阿花,跑去林家大發虎威,強行放話林大丫&ldo;活着是王家的人,死了是王家的鬼&rdo;的事情卻是真真的,當時看到的人有十幾個,王阿花回到村子後,又把自己威風的模樣到處宣揚了一番,這件事卻是做不得假。因此白謹最後直接判王石&ldo;因并未當真強搶,流一年,三十大闆,立即執行&rdo;。王阿花欲鬧,白謹道:&ldo;堂上喧鬧,拉下去。&rdo;立刻就有衙役把王阿花給趕出去了。其餘人當然不敢再鬧。王石也被拉下去打闆子。王石父親和王阿花妄圖撲上去給王石擋闆子,卻被拉下去。登時一家人哭成一片。不少人見了,都道是&ldo;可憐&rdo;。林安面無表情地看着,心道,這便是可憐了麼?如果他們一家當真得逞,當真把大丫搶了過去,無所顧忌的欺負大丫,而自己也因大丫,而不得不受到牽制,聽從他們的&ldo;吩咐&rdo;,那豈不是更加可憐?即便四年後他中了舉人,可那時,他當真能把大丫再搶回來麼?大丫那時沒有孩子還好,可是,王家強搶了大丫,怎麼會傻到不讓大丫懷孕生子,更好的牽制他們兄妹呢?王家現下是可憐,可是,他們如果沒有那種念頭,又豈會落到今日田地?衙門的衙役也會辦事,見周圍人指着王石說可憐,就一面趕人,一面喊道:&ldo;可憐什麼可憐?他是犯人!知道嗎?犯人!你要真可憐這犯人,等一年後他流放回來了,就把你妹子你姑娘嫁給他好了!&rdo;衆人登時閉嘴。公堂上,林信這才撐着身子要起身。林安默默地看着林信。&ldo;四叔,我娘的嫁妝,祖父祖母打算何時歸還?還有,大丫二丫和平哥兒的婚事,将來可是我做主了?&rdo;林信強笑道:&ldo;什麼嫁妝不嫁妝的?你娘那會子連娘家都沒有,連那身嫁衣,都還是借來的,哪裡有嫁妝?安哥兒你糊塗了。至于婚事,你一個孩子,做的了誰的主兒?&rdo;林安看向白謹,躬身長揖一禮。林信眉心一跳,就聽白謹道:&ldo;童生林信,協助王石僞造婚書,雖有難言之隐,但僞造婚書後,你有十日時間可以告知林安,或是鳴冤擊鼓,然,童生林信,期間卻無所作為,當罰。來人,把林信拖下去,杖責十闆,以儆效尤。&rdo;林信腦中一懵,險些栽倒。被詛咒的小秀才林信懵住了,不意味着縣衙的衙役也懵住了。兩名衙役沖着林信龇牙一笑,就把人帶去打闆子了。林信被人拖着走了五六步,才反應過來,回頭大喊:&ldo;安哥兒,你快幫我求情!快啊!&rdo;林安露出一個乖巧無害的笑容,頂着兩隻小酒窩道:&ldo;求情?四叔是讓我替四叔賄賂縣太爺麼?&rdo;見林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樣,苦惱的搖頭道,&ldo;且不說賄賂之事,一來侄子不會做,二來縣太爺不會收,三來侄子身無長物,也賄賂不得任何人。四叔有錯,就當罰。還請四叔快快去受罰罷。&rdo;林信不禁道:&ldo;你怎麼呢?你、你怎麼能?難道你就不怕大丫二丫她們的婚事……&rdo;他說着就閉上了嘴巴,等着林安不語。林安笑容不變:&ldo;長兄為父。且,祖父祖母已經将我們兄妹分家分出來,早就不算一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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