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小椿就在夜吉的攙扶下去看地。她雇的三個農工有的坐在田頭,有的在地裡幹活,姿态都顯得慵懶。
小椿也不在意,幹活的人難免有敷衍的時候,天熱了,累了,精神上自會有懶惰的傾向,隻要最後結果是好的,她不計較太多。
“小椿回來了。”坐在田頭的婦人邊說邊起身向小椿走來,大方道,“我來替我男人,這地界坎壘好了,現在沒什麼活兒……”
小椿的地是剛劃分出來的,地界邊緣原本沒地坎,都是後來壘上的。
小椿認得這個婦人,是員工楊重的媳婦,李氏。
小椿一派溫婉地笑道:“辛苦李嬸了,我回村子裡住了,地裡的事還請你們多擔待。”
李嬸自是笑着臉,小椿可是她東家:“城裡住久了換個地也好,咱們村子山好水好,适合養身。”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跟李氏聊了幾句,小椿又走到别的地去看。
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小椿回家歇息。剛坐下不久,陳寶來了。
“姐,你回來了,看到你在田上走,還以為看錯了呢。”陳寶手裡提着一個籃子,裡面有青菜有豆,還有半隻雞。
青菜和豆是楊氏裝的,半隻雞是陳寶自己殺的,他念着姐姐,全家托姐姐的福得益,對姐姐好點是應該的。
夜吉先給陳寶倒茶,然後上去接禮物,道了聲“三少爺請坐”,讓陳寶有些不自在。
小椿笑笑:“我以後就住村子裡了,爹娘給你找着媳婦沒有,對方人家怎麼樣?”
陳寶有些腼腆:“聽說是北邊裡頭村的人家,姓唐,十六歲,聘禮還沒談好,娘說要先看看人再說。”
小椿點點頭:“沒錯,是要先看人,身體要健康,品性要好,強悍點沒問題,隻要能幹,孝敬,不惹事就好。”
陳寶點點頭:“我省得。”
小椿不多說弟弟的婚事,轉而道:“現在大家都沒那麼忙了,你告訴娘和嫂子,我打算明天擺喬遷宴,就是開兩張桌子,請你們和三叔家來吃飯,晚宴吧。家裡有雞鴨吧,我各買兩隻,米我這兒有,其他的蔬菜你們幫我準備,行吧?夠吃了吧?”
陳寶滿口答應下來:“行,蔬菜我來弄,我會跟娘和嫂子說的,三叔家有七個人,四隻雞鴨再加幾盤青菜,夠吃了。”
夜晚,夜吉照例把屋子裡外檢查一遍,把門窗關了,然後伺候小椿歇息。
夜吉給小椿整理好被褥,看小椿坐在茶桌前看着書發呆,她輕聲問:“椿夫人?”
小椿擡頭看丫鬟:“以後别這麼叫我了,我不是誰的夫人。”
夜吉一怔,疑惑道:“為什麼?”
小椿淡淡道:“我不去伍家。”
不是誰的夫人?不去伍家?夜吉愣了一下,瞪大了眼,這才明白主子是什麼意思。
她想過主子可能不跟伍少爺走,但是沒想過主子會離開伍少爺,她不解,脫口而出:“為什麼呀?”
小椿低頭看書淡淡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不想就不去呗,煩了就不幹了呗。”
伍南飛有沒有娶妻,是小椿考慮跟不跟他走的一個重要原因,如果他已娶妻,她跟着去,就一輩子是個妾,無法翻身。
就算妻子過世,男人也是再娶,不會扶妾為妻,世俗容不下提妾升妻的越階事,家族不會同意,官府也不會同意,如果哪個男人扶妾為妻,甚至會被判刑。
東商國階級地位區分嚴重,若有誰打破這個階級,就是侵犯了階級的利益,這是不被允許的。
小椿恨這個規矩的同時,又慶幸有這個規矩,因為,這個規矩同樣保護過她。
她曾賣身為奴十年,因為她是活契奴,在律法中獲得保護,所以主人家不能像對待死奴那樣對待她,也不能随意處理她,她不願意的事,有拒絕的一絲餘地。
伍家給伍南飛說親,看伍南飛的态度他是不反對的,伍家的事小椿作為一個外人怎麼能左右得了?她可以預見,若自己跟伍南飛回家,就是妾,夫人心情不好,一聲吩咐,她就得伺候,得看人臉色。
跟伍南飛回家做個妾,小椿還不如做個無名外室,每個月有錢拿,可以買地,不必伺候他人,不必看人臉色,在外逍遙過舒坦日子。
總之,小椿早已決定不再做下人,她為奴過十年,已經夠了。
喬明光有句話說得對,做外室該攢錢了,隻要有錢,什麼都好辦。
小椿有錢了,五十兩她可以再買十畝地,有地,就有吃的,生活就不愁,她沒什麼好怕的。
既然自己生活不愁了,那她也沒必要繼續做個令人不齒的外室,她是良籍,回自己家,種自己的地,過自己的好日子,豈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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