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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第1頁)

我撓頭苦思,卻束手無策,難道是可遇不可求的?适才那堆信息解釋了許多,卻偏偏沒有說到,該如何進入那個世界。隻說了玉佩是出入口,我試着舉起手指,輕輕叩了叩玉佩表面,毫無反應,看來不是叩門而入,我歎了口氣,難道有什麼密語?也不對,我剛才進去之前,沒有開過口。我捧着玉佩,不自覺的反複想着&lso;進去&rso;,眼一眨,眼前景色又變換了,我回到世外桃源了,我驚喜不已,原來竟是如此簡單,我心中默念&lso;出去&rso;,馬上回到廂房,再默念&lso;進去&rso;,又回到另一邊。這果然是個寶貝,但是我有些遲疑,那老人家為何将這樣貴重的寶貝給我?真是合了他眼緣這麼簡單?就在我沉思時,耳畔突然響起:&ldo;這一回,莫要再白活了。&rdo;我一驚,這分明是那老人家的聲音阿,我連忙四處張望,卻沒有見着老人家的蹤影,我冷靜下來,細細咀嚼着那句話,是阿,這一回,我可不能再白活了。想來那老人家果然是得道高僧,看穿了我的境遇,還送給了我這樣好的寶物,我心下感激不已,無論他是何方神聖,假使再有機會見面,必報答送禮之恩。我回到廂房中,将玉佩用紅繩穿起來,小心謹慎的挂在胸前,放入衣襟中,貼身收藏,适才有些忘形,以後得注意,在人前切莫不可随意進出,否則必惹來許多麻煩。好在小冬子正在前院幫忙着,平常我的廂房除了他,就顯少有人會上門,饒是這樣,我也需小心謹慎,畢竟一個大活人,突然在原地消失,這都是非比尋常的。今日園中仍然有台戲,聽着前院的忙碌,我悠閑的坐在窗邊,慢悠悠的吊着嗓子,《驚夢》一出我已唱過無數次,戲中台詞更是滾瓜爛熟,因此我信手拈來,随意唱着。我卻不知,隔着一道牆,一白衣少年倚在牆邊,靜靜的聽了我唱一下午,竟是動也沒動一下,身旁僅有一奴仆跟随,兩人衣着不凡,與着韓家潭胡同卻是格格不入。&ldo;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rdo;聲聲婉轉,似是随意開嗓,卻是情深意切。二少一身白衣面無表情,倚靠在牆邊聽着隔牆飄來的嗓音,這幾句他熟記于心,夢中百轉千回,已聽過無數次,他輕輕開口,附和着下一句──&ldo;朝飛暮倦,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rdo;一道牆,兩個人,一首曲,兩樣情,牆内牆外兩心思,年少風情,這一日,是誰入了耳,又是誰入了心。擦身而過我坐在凳子上,任由小冬子在我臉上塗塗抹抹,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握在一起,手心中汗濕一片,我已多年沒有登台,如今又要粉墨登場,心下實在緊張。待得上好妝,我站起身,褶裙搖曳生姿,雲肩霞帔綴流蘇,雪白水袖輕挽,小冬子又替我簪上點翠,淺粉衣衫勾勒精緻蘇繡,我望着銅鏡,這是淹沒在我記憶中的杜麗娘。&ldo;青衣呢?到點了,就等着他呢!&rdo;這時外間傳來檢場小夥子的催促聲,我最後檢查一次行頭,暗暗深吸幾口氣,舉步邁出裡間,蘭花手,小碎步,舉手投足美嬌娘。&ldo;夢回莺啭,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rdo;在文場的伴奏下,我緩緩步上舞台,拉腔嬌音婉轉,揭開了今晚《驚夢》的序幕。一整出戲唱下來,我都有些恍惚,眼裡根本沒容進任何人,我隻是麻木的走着、唱着,水袖翻飛,我不用思考,身體自然動作,那是我練習了千萬遍的成果。尾聲時我還彷佛置身夢中,我唱完杜麗娘最後一句詞,台下掌聲叫好聲不斷,我卻充耳不聞,隻是心下激動不已,杜青衣、杜青衣!你沒有辜負這個名字。我名青衣,原本不姓杜,從小園主隻是小六、小六的喚着我,直到我初登台,唱活了杜麗娘之後,開始有人直接喚我杜小六,又因為我都唱青衣正旦,久而久之,杜青衣竟成了我的名。也因此,我不懂園主為何讓許芳也唱杜麗娘,我下了台,正要走回裡間,果然就見許芳神色不明站在一旁,我冷淡的微微颔首,便和他擦身而過。園主的用意我猜不透,但我知道,園主總歸是對我好的,因此我也不過問,就像我之前對他允諾過的,一切但憑他吩咐,我隻要唱好我的戲,幫他物色名角就好。說到名角,我記得沒錯的話,四年前那場戰亂之後,梅瀾便搬進了百順胡同,找個時間讓園主把他挖進來,順道把他那當琴師的伯父也一起帶進來。我脫了戲服,卸下行頭,輕籲了一口氣,多少年沒有如此盛裝,眼下有些吃不消,不太習慣繁複沉重的戲服,就在我沾濕錦帕,細細擦拭着臉上紅妝時,小冬子走進裡間。&ldo;青衣,管事說前堂有位公子,想請你喝杯茶。&rdo;小冬子遲疑的開口。&ldo;推了。&rdo;我淡淡回道,下了台從不到前堂是我的規矩,這個管事是新來的?&ldo;管事說那位公子,我們惹不起。&rdo;小冬子猶豫,他也知道青衣的規矩,但是管事說那位來頭不小,恐怕沒辦法善了。我擦拭臉頰的手一頓,擡頭看着小冬子:&ldo;園主不在?&rdo;&ldo;我在,小冬子,去推了。&rdo;才剛說完,園主就走進裡間,他淡淡吩咐小冬子,等到小冬子離開後,他轉頭望着我。&ldo;園主有事?&rdo;我擰了擰帕子,繼續清理着臉上的妝。&ldo;過幾日就要出發到天津,你身子沒事了嗎?&rdo;沒想到園主是來關心我身體的,不過我今天都登台了,好沒好利索他會不知道嗎?&ldo;嗯,恢複得差不多了。&rdo;我回答,等着園主的後話,園主沉吟了一會,似乎在思索着如何開口。&ldo;明日許芳登台後,你雕雕他的身段和念白吧。&rdo;沒想園主靜默了一會,竟然讓我指點許芳。我訝然擡首看着園主,讓我去雕許芳?他原本就不待見我,這下子不得恨死我了?況且園中還有教戲師父,怎麼都輪不到我來指點吧?&ldo;總督府指定唱《驚夢》,除了你,隻有他能唱杜麗娘。&rdo;園主蹙眉,原來這就是他讓我和許芳各唱一台的理由,總督府的堂戲,他想讓許芳替我唱杜麗娘。&ldo;讓秦師父雕吧,我的杜麗娘也是他雕出來的。&rdo;我思索了一下,還是推了,我不想跟許芳談交情,卻也不想再添惡。&ldo;……青衣,我不讓你上台,有我的道理。&rdo;園主以為我介意許芳要替我,因此不願指點許芳。&ldo;園主我省得,隻是我和許師弟年歲一樣,恐怕讓他難以信服。&rdo;我歎了口氣,找了個推托之詞,我實在不想和許芳牽上關系,要不是同在一個戲班,這一世我是真不想再搭理這個人。&ldo;他的身段和念白火候尚顯不足,如果你能提點一二,秦師父可以省很多力。&rdo;園主試着說服我,我無奈,隻能答應下來,這時小冬子捧着個木盒進來。&ldo;這是什麼?&rdo;園主擡起眼睑,睨了小冬子一眼。&ldo;這是給青衣的。&rdo;小冬子說着,一邊遞給我,我卻沒有接過,讓小冬子擺在桌案上。&ldo;哪兒來的?&rdo;這木盒不知來曆,裡面也不知道放着什麼。&ldo;那位要請你喝茶的公子給的。&rdo;小冬子吶吶開口,拿眼睛偷瞄着坐在一旁的園主。&ldo;退了,以後給我的禮都退了。&rdo;我皺眉,想起前一世初識梁仲伯時,也是下了台那人奉上一份薄禮,就此開始了我們之間的糾纏。&ldo;這……&rdo;小冬子為難,望着園主不知道該怎麼辦,園主神色不明的盯着那個木盒,須臾,拿起木盒就走出裡間。&ldo;小冬子,跟我來。&rdo;園主不忘叫走小冬子,我猜想他是要幫我去退了那份禮,雖然給園主添麻煩了,但是我知道,園主有辦法擺平的。‐‐&ldo;二爺,青衣身體不适,恐怕……&rdo;管事哈腰點頭,對着眼前白衣少年恭敬的說。&ldo;無妨,他不願出來就算了。&rdo;少年冷若冰霜,淡淡開口,管事卻以為少年已動怒,站在一旁不知所措。&ldo;二爺說了無妨,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rdo;一旁奴仆看管事沒有離開的意思,出聲趕人。&ldo;還望二爺千萬見諒,青衣是真的傷勢剛好……&rdo;管事搓着手,哆嗦的開口。&ldo;我說了,無妨,不用在意。&rdo;少年舉起一隻手,止住管事的話,沉吟了一會,複又開口:&ldo;袁祈。&rdo;&ldo;這是我家二爺小小心意,二爺很喜歡杜公子的戲,既然杜公子身體不适,還望他好生休養才是。&rdo;袁祈奉上一個木盒,管事愣愣的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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