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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頁(第1頁)

終章二十七日,帝長子李成器固讓再三,睿宗終立李隆基為皇太子。婉兒的死,我是在李成器歸來才得知。那日李隆基入宮誅殺韋後,婉兒率衆宮女出迎,甚至拿出先帝&lso;遺诏&rso;來擁立李隆基,隻可惜,那日入宮的是隆基……有風吹過,卷起土墳上的灰燼,漸露出了半角紙,惟剩潦草的&lso;夢佳期&rso;三字。張九齡還是來了。我蹲下身子,撿起那僅剩的三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冷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寝夢佳期。張九齡的這首詩一經流傳出,輕易斬獲長安城中無數貴女的芳心,隻可惜無人知道他是為誰所作,這一段不為人知的相知相惜,終會掩埋在日日月月中,再無人記得。我回頭看李成器:&ldo;百年後這首詩還在,可又有誰能猜到他是為誰所作?&rdo;李成器但笑不語,隻是那麼看着我。自那日他歸返便是如此,不悲不喜,隻是把我整個抱起來,靜看着我不說話。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回過頭看着婉兒的土墳,輕聲道:&ldo;當年我與隆基争吵時,曾說過倘若有一日在家人性命和婉兒之間選,我一定會舍掉婉兒。沒想到不過是一句話,她真就是因我而喪命。&rdo;若是太平先誅韋後,必不會傷及婉兒性命。可就是我和李成器,成全李隆基的同時,卻也将婉兒推到了李隆基劍下。&ldo;永安,&rdo;他将我攬入懷中,柔聲道,&ldo;你忘了沈秋說的,勿喜勿悲了?&rdo;我嗯了聲,無奈道:&ldo;他還說過,我等不到你回來就會……&rdo;李成器的手忽然一緊,攥得我生疼,我隻好告饒:&ldo;疼……&rdo;他立刻松了手,卻未再說一句話。過了很久,我才敢仰頭去看他:&ldo;成器,我若離世,我的父王、武家,還有我們的兒女,都要托付給你了。唯有你在,玄武門才不會再有李家鮮血。&rdo;沈秋竭盡全力,一日日為我續命,可劇毒難去,終歸會有油盡燈枯之時。如今李隆基已是太子,若不出所料,三年内必會登基為帝。太平如今已是案上魚肉,這天下間唯一能牽制李隆基的,隻剩他了。成器雄兵在握,又有富可敵國的王元寶相助,即便是李隆基稱帝,也隻能退讓三分。天下江山,他雖無意再争,卻可在有生之年制衡皇權,換得李家子孫真正的太平。那雙眼蒙了層很淡的水光,微微泛着紅,我伸手碰了下他的眼角,竟微微有些濕意:&ldo;十幾歲就已名揚天下的永平郡王,二十幾歲就已領兵大破突厥的壽春郡王,數月前方才讓出太子位的皇長子,我的夫君李成器,怎能如此不堪一擊?&rdo;話音未落,他卻忽然低下頭,深吻住我。我閉上眼,努力迎上他,不去留意十步外的數百親兵。過了許久,他才在我耳邊輕歎了一聲,很輕地說了句話:&ldo;若稱帝,江山與共,若落敗,生死不棄。永安你還記得這句話嗎?&rdo;我嗯了聲,睜開眼看他:&ldo;你總喜歡拿這種話诓我,我又怎會不記得?&rdo;李成器嘴邊仍有着笑意:&ldo;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rdo;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ldo;你敢,你若敢做什麼&lso;生死不棄&rso;的事,我來生一定改嫁。&rdo;他訝然一笑:&ldo;若依本王看,來生你仍會早早傾心于我,如同此生。&rdo;我啞然看他,隻覺得指尖都有些發燙了,卻還是說出了心中所願:&ldo;此生我是武家貴女,雖享盡富貴榮華,卻也曆經生死劫難,倘若真有來生,倒甯願生在和樂熱鬧的百姓之家。&rdo;他笑著颔首:&ldo;那本王就挑擔販菜。&rdo;我一時啼笑皆非:&ldo;罷了,你還是風流天下的好,如此才是李成器。&rdo;他揚眉:&ldo;好。&rdo;我越發笑得自得:&ldo;獨寵?&rdo;他不置可否:&ldo;獨寵。&rdo;細碎的低語,在這山間古木中飄散。太長久的等待,我們都等待了太久。從他尚是個廢太子時,我就已決心要保他助他。那時的我僅是個有名無權的武家貴女,眼見他喪母、下獄,卻隻能偷偷哭不敢、不能做出任何事,唯恐牽連父王;就連與他之間的承諾也不敢堅守,唯恐被皇姑祖母發現引來殺身大禍,隻能親自叩請與他的親弟成婚……多少次遙遙相望,以為此生無緣,卻終是走到他身邊。可我想做的不止是相守。隻可惜我與他,都不是能狠下心的人。到最後我才伸手摟住他,輕聲道:&ldo;當年在禦花園中,你對我念出那句&lso;一抔之土未幹,六尺之孤何托&rso;,我就已明白了你心中的不甘不願。我從未料到竟會親自替你請辭太子位,成器,抱歉,你的盛世永安,我難以成全。&rdo;他笑著,望着豔陽下的長安城:&ldo;你已經做到了,我一直想要的。&rdo;我不解看他。那雙眼睛在日光下,漸退散了所有殺戮決伐,竟恍如當年初見般清澈如水,隻是如此靜看着我,許久後才柔聲道:&ldo;盛世,永安。&rdo;盛世永安。盛世,永安。‐‐‐‐‐‐‐‐‐‐‐‐‐‐‐‐‐‐‐‐‐‐‐‐‐‐延和元年,李隆基即皇帝位,次年改元開元。開元元年,太平公主謀反,被誅。自此,開啟了大唐的&ldo;開元盛世&rdo;。開元四年,因避玄宗生母昭成窦皇後之諱,李成器改名為憲,晉封為甯王。至開元二十九年,甯王李憲薨,玄宗哀痛,&ldo;号叫失聲,左右皆掩涕&rdo;,次日下诏谥曰&ldo;讓皇帝&rdo;。同年,玄宗李隆基任用安祿山,結束了長達二十九年的&ldo;開元盛世&rdo;。……‐‐全文完‐‐&ldo;宮中喋血千秋恨,何如人間作讓皇。&rdo;‐‐《遊惠陵》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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