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掌忽然覆在那食盒上面,成功地将我的筷子攔在外面。隻聽希音冷冷清清道:“近日小梅來月事,不宜食用棗糕。”我震驚道:“你、你如何知道?”他湊近幾分,低啞魅惑的聲音透出暧昧,輕笑道:“既然你我‘過從甚密’、‘如膠似漆’,這點小事我又怎會不知道?”他有意加重了“過從甚密”、“如膠似漆”這八個字,瞬間将我的面頰燙的绯紅。裴覽瞳孔一縮,眸底泛起幾許細碎的傷痛,略帶探詢地将我望了一望。我悻悻地收回筷子吮在口中,尴尬地點了點頭。裴覽黯然神傷地垂眸,似是竭力掩飾面上的痛苦之色。雖然我對他毫無感覺,可見他如此這般悲戚戚的模樣,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可言喻的愧疚之感。都是失憶惹的禍啊……希音得意地挑起劍眉,唇畔笑意再深三分,他将順勢将食盒推到一旁,夾起一塊芙蓉栗子糕放到我碗裡,柔聲道:“小梅,吃這個。”我吞了口口水,艱難地說:“其實,我吃飽了。”他眉心一蹙,聲音一沉,似有些不悅,道:“你才喝了小半碗粥,你确定你吃飽了嗎?”“聖僧啊,方才你不讓她吃她愛吃的棗糕,現在梅兒說飽了,你卻又勉強她吃芙蓉栗子糕,”裴覽稍頓,冷笑着,意味深長道:“難道,強人所難、颠倒是非便你的所長嗎?”“強人所難非我所願,颠倒是非更是從何談起?身為她的貼身大夫,我這麼做,全是為了她好。”希音斜睨他一眼,悠悠道:“姑娘家來月事哪能吃棗子?你想讓她血流不止嗎?沒有醫學常識便不要随意發表見解,免得教人笑話。”裴覽不依不饒道:“到底是為她好,還是别有所圖,恐怕隻有聖僧自己心裡才清楚吧。以給她醫病為借口,實則卻有其他盤算,你敢說你不是嗎?”“我的心裡自然是清楚的,小梅也清楚。”希音輕撫衣袖,不鹹不淡道:“我想,這裡隻有你一人還執迷不悟,看不明白。”裴覽拍案而起,一副就要發作的模樣,怒指希音:“你!”“我什麼?”希音攤手笑,淡定道:“往事不可追也,做人應當向前看才是。并非所有事情都有轉圜的餘地,并非所有的錯誤都有亡羊補牢的機會。有些東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再怎麼挽回都于事無補。”我深覺再這麼鬧下去,桑府的屋頂都能被他二人掀開,遂息事甯人道:“别再吵了!我吃便是!”不就是一塊芙蓉栗子糕嗎?又不是什麼毒藥鸩酒,這也值得他倆争得面紅耳赤,甚至将思維發散到千裡之外去大吵一架?我雙眼一閉,大義淩然地将那芙蓉栗子糕扒進嘴裡,登時産生一種慷慨赴死的激越情懷。橫豎我也不是很飽,隻不過在他二人“深情款款”地注視下,委實是食而無味、難以下咽罷了。誰料,這廂吞咽得太急,一大塊糕堵在胸口下不去,噎得我上氣不接下氣,連連咳嗽。“小梅!”“梅兒!”他二人同時伸出手,一人扶我我肩一人撫我右背,目光相對,複同時冷冷地哼了一聲。随後,異口同聲道:“你沒事吧?”說完,眼神的交彙中再次掀起狂風暴雨。我忙不叠擺手,想說“沒事”卻又說不出口,隻覺得胸口越發憋悶得慌。希音眼疾手快,搶在裴覽之前倒了杯水遞給我,道:“快喝水。”我灌下大口茶水,這才稍稍緩過勁兒,幹巴巴地回道:“……我沒事了。”裴覽輕撫我的脊背替我順氣,怒視希音道:“說了不要勉強她,你看你幹的好事!”希音很不客氣地将他放在我的背上的手一把推開,臂彎一緊将我擁在懷中,道:“這是我與她的事,無須你一個外人來操心!若非你一直打岔,她如何能噎到?食不言,寝不語,難道先生沒教過你嗎?”外人……希音話裡的意思,裴覽是外人,而他是我的……内人?“她的事便是我的事。”裴覽冷眼望他,漆黑的眸底冷意森森,“我是外人?打岔的是你,橫插一腳的是你,橫刀奪愛的也是你!你好意思說我是外人?”裴覽這話我聽不明白。裴覽将我當做他的妻子,順理成章我便是他的“愛”。他現在職責希音“橫刀奪愛”,那希音所奪得“愛”是……我?此時此刻,如此親密地靠在他懷中,鼻腔内滿是屬于他的男子氣息,夾雜着淡淡的草藥香和龍涎香的味道,擾人心緒。昨晚那個激烈的纏綿的吻再次浮現在眼前,我的面上隐隐燒燙起來。再一想,那全然是他酒後亂性所為,此刻已然忘得一幹二淨,便不由心生惱意,忿忿不平地用力撓了撓他的胸膛。他低頭望我,仿佛一眼看破我的小心思,星眸中笑意盈盈。這頓早膳在他二人的争鋒相對和我的神思不屬中,艱難地結束了。我無奈地扶額,無語望蒼天——也不知還要在桑府逗留多久,倘若往後每頓飯都吃得如此煎熬,我還是趁早絕食,上青城山的道觀修仙去吧。飯後,希音照慣例去給桑沐雲診脈。今日倒是不曾見到桑沐雲癡愣愣地站在院中等到誰,興許是昨日纨绔上門提親,她體内的蠱毒發揮作用,潛意識裡認為夢中情郎已然出現,這便不再繼續了。桑沐雲恹恹地倚在湘妃榻上,額間布滿汗珠,雙唇沒有半分血色。美目半睜半阖,一手捂住小腹,緊蹙着秀眉,仿佛極是難受,俏臉上隐隐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紅。小月低眉順目地靜立在一旁,我偷眼打量她的神色,雖然臉色不見半分異常,可交握在前的雙手卻因用力而失了血色,骨節泛出青白。不知何故,心中隐約有種不祥的預感。希音為她切脈,閉目沉吟良久,面色凝重地問道:“桑小姐今早吃過什麼?”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小月,小月微微哆嗦了一把,低頭答得緩慢:“小姐今早隻吃了一盅蓮子紅豆湯,并沒有吃過其他東西。”“那盛湯的盅在哪裡?”小月咬了咬唇,終于露出倉皇之色,目光躲閃無處安放,道:“奴婢、奴婢命廚房洗了。”希音深深地看她,她的目光四處閃躲,心虛地将腦袋垂得更低了些。見希音不語,林铮急切道:“沐雲情況如何?”桑老爺也坐不住了,“是啊,小女的病到底怎樣了?聖僧,你倒是說句話啊。”希音緊抿雙唇,轉頭看向林铮,眼中似乎泛起幾許不忍之色。我心中猛然咯噔,大緻猜了那個最壞的可能,不由得愈發憐憫地瞧着桑沐雲。果不其然,希音一撩衣袍站起身,取出竹箱中的銀針布包,道:“我要為桑小姐施針,請各位移步房外稍後,桑夫人一人留下便可。”衆人面面相觑,雖有各有詫異,然,在此情形下,卻也隻得照辦不誤。房内隐約傳來幾聲痛苦的呻|吟聲,繼而是壓抑的啜泣聲,一時教人揪心不已。房門外,桑老爺焦急地來回踱步,林铮臉色蒼白,一瞬不瞬地緊緊盯着房門。我想了想,上前溫聲寬慰他道:“林公子,莫要太擔心,我相信師父定然能夠治好沐雲小姐的。”林铮頹然地點了點頭,靜默片刻,忽然将我拉至一旁問道:“戒憶師父,你知道沐雲所患何病,對嗎?她為何會突然腹痛難當?是不是有人要謀害她?”我暗自掙紮良久,心道他身為當事人有必要知道真相,遂艱難地告訴他道:“的确有人向她下毒手,不過不是要謀害她……隻怕……隻怕是她腹中的胎兒保不住了……”“胎兒……”他震驚地望我望着,俊臉慘白如同凄淡的月色,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她竟有了孩子……”我點頭,低聲道:“一月有餘,是你的。”“可是,為什麼其他大夫沒有發現?”他仍有疑惑。我道:“尋常大夫至多隻能診出足兩月的喜脈,師父醫術高明,這才能知人所不知。”他呆愣一瞬,蓦地緊緊攥起拳,雙目變得赤紅,依稀有暗淡不明的水色泛起,拔腳便向桑沐雲的房間走。我見狀急忙拽住他,道:“林公子,不要沖動!你不想打草驚蛇吧?即使你現在進去也于事無補,幫不上任何忙。你能做的隻有等,此時此刻,你除了選擇相信師父,沒有那下人說話聲音不大,卻将将能令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林铮既驚且疑,不敢置信地将我望了一眼。我心下猛吃一驚,始料未及竟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然,面對他探詢地目光,也隻得艱難地點了點頭,道:“恐怕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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