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細雨飄灑如漠漠塵煙。
盈虛有數,到這個節氣,春天便開始有了些許頹勢。
含香殿兩側樹幹高聳,淡紫色和白色的桐花傲立枝頭,如同煙霞冠蓋,淡淡的清香在空中萦繞。
桐花開在殿春,雖開得盛大,卻一路絢爛開放一路缤紛墜落,有種一朝春盡的驚心動魄之感。
清明節氣的主理花仙是桐花仙子。
桐花仙子與她的花不同,長得明麗妩媚如孟春仲春之花。
她個子高挑,走路帶風身姿挺拔,穿着淡紫色绫紗裙子邁入含香殿的架勢如同在走秀場,長發在腰間搖曳,嘴角含笑,氣場全開。
桐花仙子上了殿,向兩位宮主行過禮,從梨花仙子手上接過節氣令牌。
梨花仙子看起來越發瘦削憔悴,着素色衣裳,纖腰不盈一握,隻竭力微笑着将令牌交給桐花仙子,便默默退回下首的花仙隊列中。
含香殿默契地安靜一片,聞得桐花簌簌而落的幾聲,陡添傷春之意。
繼雨水節氣的李花仙子之後,梨花仙子是第二位隻履任一回便出了意外要離開仙宮的節氣主理花仙。
春季當令的花仙衆多,她們二位走了,自會有别的花仙替上。
李花仙子自作惡無人同情,梨花仙子卻令仙子們唏噓。
牡丹宮主看向梨花仙子,道:
“梨花仙子主理春分節氣盡心盡力,花事等一切諸務料理得十分妥當,無論如何,本宮會記你一功。”
梨花仙子忙出列,欠身行禮道:
“小仙行事不當,令花界蒙塵,罪責深重。今日臨别,不過腆顔立于殿内,唯願宮主和副宮主諸事順遂,福澤綿長。”
牡丹宮主道:“梨花仙子交接完節氣令牌,便要卸任節氣主理,離開仙宮去香澗谷,本宮同樣不舍。”
“但本宮亦為梨花仙子歡喜。香澗谷乃本宮與副宮主當年随師尊修行之處,是個極好的地方。梨花仙子雖遭貶谪降為仙侍,卻着實不必傷感。”
她氣息微微一滞,擡眼望向空中,眼角眉梢盡是懷念。
梨花仙子似好受了些,向東方拱手,道:
“有幸去香澗谷服侍宗頤上神,這是幾生幾世都修不來的福分,小仙從前想都不敢想的。隻是今後再不能為兩位宮主分憂,無法報答兩位宮主的恩情,不免心中怅惋。”
牡丹宮主溫婉一笑:“本宮曉得你是極用心的。你服侍好本宮師尊,便是替本宮盡孝了。本宮還要謝你的。”
梨花仙子還要說什麼,芍藥副宮主有幾分不耐煩,道:
“梨花仙子被貶出仙宮,終不是什麼體面事。宮主這般好言相慰,倒叫諸仙以為包庇作亂妖精是無妨的小事。”
她垂眸撫摸着自己十指上鮮紅的蔻丹,語帶自嘲:
“至于梨花仙子所言不能再替宮主和本宮分憂,本宮心領了。本宮巴巴地叫你做了那許多梨花膏,不料竟都便宜了妖精,倒叫本宮成了仙宮裡的笑話,也無顔再讓梨花仙子替本宮分什麼憂。”
一句一個妖精,梨花仙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隐忍道:
“一切都是小仙的罪過,令副宮主美意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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