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時候花滿樓不得不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連同你的碑上,她也不能留下名諱。”又說:“小菀不願将此事與你知道,但潇潇卻覺得你還是知道的好一些,小菀既是唯一的傳承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望你多理解。”不得不說,關于這個,就連花滿樓也不能理解,他甚至可以忍受自己入贅,但真的不能忍受自己一死就從丈夫變成了野男人。他敢打賭,西門吹雪若是早知如此,一定怎麼也會留下一個孩子。陸小鳳抱着酒壇子回來的時候,花滿樓和西門吹雪已經都不見了,原本好好的院子,空餘一地的殘花敗柳-所謂詐屍就是明明已經咽氣了的人又活了,這樣的事通常會發生在枉死的人身上,于是公孫蘭詐屍了。五彩霓裳,腰纏雙劍,紅綢搖曳,顧盼生情,絕色佳人也。一個丫鬟被吓得當場暈了過去,而後餘下衆人尖叫着鳥散狀。歐陽情激動的幾乎用上輕功的撲了過去,哽咽着喊道:“姐姐!”樂菀卻是指着她好半天才蹦出三個字:“嚴小卿!”“呵呵!這樣你都認得出!難怪幹娘說我學得不好。”嚴小卿險險的避過歐陽情,伸手扶了險些跌倒的她,又趕緊把手收了回來。公孫蘭有紅鞋子,珠光寶氣閣,青衣樓,還有許多外人不知道營生,有正經的生意,也有不那麼光彩的生意。且不說别的,單隻是半年前拿下的青衣樓便是艱險萬分,鮮血淋淋。即使是在半年後的現在,青衣樓服的也不是紅鞋子,更不是嚴小卿,那些亡命之徒認的隻有一個公孫蘭。所以,公孫蘭不能死。嚴小卿說:“我也有跟幹娘學劍術。”西門吹雪隻是淡淡的斜了他一眼。嚴小卿說:“幹娘本來就不常露面,我隻須偶爾在那些人面前扮一下就行。”可是要扮一個高手,不是說外貌像了便可,隻是内力深厚的程度呼吸間便可知。嚴小卿說:“那個兇手若是有必須殺了幹娘的理由,發現幹娘沒有死,他一定還會出現。”然後嚴小卿的脖子就會和公孫蘭一樣被捏斷。嚴小卿說:“陸小鳳,你要保護我。”“我?!”陸小鳳不明白怎麼點到他的名。嚴小卿說:“都說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給你個機會,你一定要找到殺死幹娘的兇手!”56、56、嚴小卿微微一笑很傾城,陸小鳳卻是彎下腰幾欲捶地,衆人皆是一陣低笑,可是盡管如此,誰也不能忽略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依舊是一襲白衣,隻是比平日裡更白,依舊是目如寒星,隻是比平日裡更冷,依舊是身負長劍,隻是肅殺之勢更甚,他的步子不快也不慢,穿過院内的花間小徑,走到門邊的時候,門早已被打開,馬也早已候在門外。馬隻有一匹,樂菀叮叮當當跑到的時候,正好被撈上馬背,還未坐穩,已是一騎絕塵而去,留給衆人的除了蹬蹬的馬蹄聲,便是樂菀咯咯的笑聲。必須說,樂菀本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羨慕的姑娘,面容嬌好,身有絕技,最重要的是,在任何時候,她似乎都可以開心的笑,發自内心的,就好象天下間沒有任何可以煩惱的事。比如這個時候,和被留在院子裡的所有人一樣,她并不知道西門吹雪為什麼忽然要沐浴齋戒,要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甚至說,她并沒有想,為什麼西門吹雪看起來不怎麼高興。她更不會如他人一般想到,再過兩天就要決戰,外面暗流湧動,是否不宜多生枝節。她唯一想到的是,西門吹雪和她共騎同一匹馬,街上看見他們的人臉上都不由的驚羨。這就足夠讓她高興了。仰起頭的時候正好看見西門吹雪繃直的脖頸,于是笑呵呵的一口咬上,再舔一舔……“聽話。”劍神似是習以為常,是以才能面不改色的用兩個字讓整條街的人抖了抖-西門吹雪這回要殺的人名叫曹仁表,江東人士,家産殷實,頗有些良田,一支判官筆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氣,并不識得西門吹雪。隻是半個月前,他那支有些名氣的判官筆卻戳進了他那結義兄弟的胸口,為的卻是他那兄弟剛進門的妻子,關外第一美人柳青青。曹仁表如今住在京城以西三十裡的一所大宅子裡,這所宅子原本也是屬于他那個短命的結義兄弟,但既然那短命鬼的妻子都是他的了,宅子自然也不例外。樂菀敲門的時候極有禮貌,聲音甜得就如同她的心情一般,就好象他們不是來殺人的一樣。她說:“請問有人在麼?”而她的話音剛落下,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門開的時候,裡面出來一個穿着藍衫的中年人,他是這所宅子的管家李力,看到西門吹雪和樂菀的時候愣了愣,方才問:“請問二位有何事?”西門吹雪道:“曹仁表。”李力聽了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西門吹雪和樂菀,直到聽見樂菀說:“帶我們去見他,不然你會死的。”然後,李力笑了,愉悅而真誠,就好象五十歲的老光棍終于娶到了一個年方二八的黃花大閨女。他看着西門吹雪,就好象看着即将進門的黃花大閨女,讓西門吹雪想立刻一劍殺了他。但是他沒有死,因為他馬上恭敬的讓到一邊,說:“請二位随我來。”西門吹雪卻沒有動,問:“你不需要去回禀一聲?”李力道:“他不是快死了麼?”西門吹雪問:“他快死了,你很高興?”李力道:“何止是高興,我要将整個宅子裡都挂上紅燈籠,去京城買最好的爆竹慶賀。”-李力将西門吹雪和樂菀引到後院,便垂手站到了一邊,這個時候,曹仁表正一手抱着美人,一手拿着美酒,惬意的就像江湖傳聞中的陸小鳳。但他不是陸小鳳,因為陸小鳳不會問西門吹雪:“你是誰?”而這話剛說出口,曹仁表就知道他問了愚蠢的話,因為西門吹雪本來就是那種就算你從來沒有見過,也絕不會認錯的人。曹仁表的酒杯滾落到地上的時候,樂菀正蹲在地上看着院子裡的花,而原本坐在他懷裡的美人柳青青的笑卻僵在了臉上。柳青青那細如飛燕的蠻腰企圖從曹仁表的手裡掙脫,但曹仁表的手卻是握得更緊了,就好象要将它捏碎一般,以至于柳青青開始哭喊。曹仁表喃喃道:“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西門吹雪,西門吹雪應該在京城裡!”柳青青卻開始瘋狂的掙紮,她使勁的想把曹仁表的手掰開,甚至于美麗的長指甲斷了也好象不自知,她喊道:“放開我……”可曹仁表面容猙獰道:“都是因為你!老子死了你也别想活。”這是曹仁表說的最後一句話,這句話說完的時候,一支判官筆忽然出現在他的右手上,可不管他原先準備用這支判官筆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因為一朵血花随即便從他的喉嚨裡飛了出來,濺到柳青青的臉上,他自己的衣裳上和西門吹雪的劍上。柳青青尖叫着撲向曹仁表的屍體時,樂菀蹲在地上,癡癡的看着西門吹雪吹落劍上的血珠子。沒有人可以将殺人變成一件唯美之極的事,除了西門吹雪。天地間隻有一個西門吹雪,而他屬于樂菀,再沒有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事了。“她該死麼?”西門吹雪忽然問。樂菀幾乎不假思索的說:“你覺得她該死她就該死。”西門吹雪又問:“你覺得呢?”樂菀依舊蹲在地上呵呵的笑,眨着大眼睛問:“你說的誰?”話說,西門吹雪一直很習慣于樂菀這種“你覺得怎麼樣就怎麼樣”的邏輯,事實上,在西門吹雪的世界裡,一向都是“他覺得怎麼樣就怎麼樣”,是以他也從來未覺得有何問題。可是難得的,他想知道樂菀到底是什麼想法,對方卻完全不在狀态。樂菀從地上一躍而起撲過來,西門吹雪的劍還沒有歸鞘,幾乎是一瞬間,兩根細細的胳膊便挂在西門吹雪的脖子上:“你說的誰?”西門吹雪說的是柳青青。說起來,曹仁表殺掉柳青青那短命的丈夫這個事情本身與柳青青沒有什麼關系,雖然說曹仁表的确是因為想得到柳青青才殺的人,但在人死之前柳青青并不知道。按照柳青青自己的話說就是……“我能怎麼辦?我又殺不了他?我能怎麼辦?!!!”柳青青喊得聲嘶力竭,已經完全沒有了一個美人該有的樣子,她說:“你們憑什麼殺我?憑什麼?!!!”她指着樂菀:“你!就你!如果有一天西門吹雪死了,你還不是要找個男人靠着,不然你以為那些龌龊的男人會放過你!!!”樂菀拉拉西門吹雪的袖子,指了指柳青青,問:“她是不是瘋了?”西門吹雪卻還是那句話,他問:“她該不該死?”樂菀不明白為什麼西門吹雪一定要她想這個沒意思的事,不過她決定還是好好想想,在想之前,她需要确定的是:“你和這個死了的人成親了麼?”柳青青真的瘋了,她拿起刀一刀一刀的捅進曹仁表已經在變僵的屍體裡,完全沒有聽到樂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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