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萬壽二十一年,洛都。
時值七月十五,正是鬼節中元,諸事不宜,據說每年的這個時候,地府鬼門便會洞開,群鬼出沒人間。
傳說真假不知,但每到這一天,天下陰氣确實都會成倍增長,最易滋生邪祟。所以各地的府台衙門會同司天監在中元這一天都會嚴陣以待,調動修士,嚴防左道邪修作亂。
黃昏已至,華章宮的銅鐘響徹神都。
而在刑部衙門的慎刑司内,許善猛然睜開雙眼,随即大量記憶湧入腦海,許久之後,許善方才明悟。
自己,穿越了!
現在的身份是大齊刑部慎刑司,七号刑房内的一個小小縫屍人。
大齊,這是一個高度類似中國古代王朝的朝代,而且此時并不是太平盛世。
如今已經是大齊第十一位皇帝天和帝臨朝,皇帝一意寵幸貴妃,專用外戚,大興土木,奢靡無度,曾經強盛的大齊已漸顯頹勢,官貪将弱,民不聊生,綱紀廢弛,邪祟叢生。
雖然此世已經臨近亂世,但是……
想到前世的房貸還在,人卻沒了,許善頓時哭笑不得。
“比起穿越到這個鬼地方,我甯願回去還三十年房貸。”
冷靜下來後,許善開始思考下一步退路,根據腦中記憶,縫屍人這行當可是個高危行業。
大齊律載有明文,凡是非自然死亡者,必須要縫合好屍體才能下葬。蓋因屍體本是至陰大兇之物,若是加上殘缺而下葬,則必然滋生邪祟。
曾有過先例,太祖爺開國不久,有一被斬首的敵國将軍未縫屍而入葬,結果死後化為鬼魅,夜夜入宮向太祖爺索要腦袋,攪得整個皇宮大内不得安甯,最後還是将屍體刨出,縫好腦袋,才算了事。
自此以後為了防止人犯死後繼續找朝廷晦氣,所以才有了這條律法。
但這屍體本就是大兇之物,縫屍人難免會撞上屍身上孕育的邪祟鬼魅。
據許善入職一年的記憶,這慎刑司縫屍人共有七十三名,一年以來已經換了大半新人,都是撞上了屍身上的邪祟而死。
但是,如果撂挑子不幹直接提桶跑路?先不說會遭到刑部衙門的全力追捕,更何況原主本就是一介流民,從北疆流亡到神都的,不得已才進了慎刑司混口飯吃。如果出去根本找不到活命的生計,隻能凍死街頭。
許善正在苦惱,外頭突然響起來銅鐘敲擊聲,铛铛铛如同催命無常的開路鑼。
許善心裡一驚,這銅鐘沒有名字,但是縫屍人私底下都叫它送命鐘,若是司裡來了明顯“不對勁”的屍體,就會敲響此鐘,召集所有縫屍人抽簽縫屍。
至于最後縫合的結果,往往是“九死一生”,也就是前面要死九個人,直到第十個才能縫合好。
現在送命鐘被敲響,許善顧不得思考其他,隻能先穿戴整齊,跑出站隊。
剛一出門,就看見幾個慎刑司衙役擡着一副擔架,擔架上的屍體是個成年男人,面色猙獰,瞳孔緊縮,仿佛死前看見了一生中最可怕的景象。
最讓許善惡心的是,屍體肚子上破了個大洞,裡面五髒六腑被掏了個幹淨,肚皮空蕩蕩的,煞是可怖。
屍體被擡進縫屍房,許善跨入隊伍聽調。
站在前方的慎刑司主事姓孔,三四十歲的年紀,面色古井無波,淡淡開口:
“今日京兆尹府衙送來了一位打更人的屍體,司天監的批命是遭了邪祟,要我們速速縫合下葬,抽簽吧。”
當下就有吏目拿着簽筒來到衆人面前,所有的縫屍人挨個抽簽,誰若是抽到了黑短簽,誰便要第一個上。
許善抽出一根簽來,沒敢看,死死地攥在手中。
見衆人已然抽簽完畢,孔主事接着開口道:“大家亮簽吧。”
衆人一起伸手,許善看見手中通紅的長簽,心裡松下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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