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檢房之前,門外的崗哨兵沖着葉海濤吆喝了一陣,葉海濤不明所以回望,卻迎來了背後一個重擊。葉海濤很快地被打倒在地,那崗哨兵用槍背狠狠地在他身後重擊了幾下,他隐約聽明白了幾句,很快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靠任何攙扶。他滿嘴腥味,快速地把上衣和褲子脫去了,舉高手赤身在那崗哨兵面前轉了兩圈。那崗哨兵看了幾眼,用刺槍在葉海濤脫下的衣物上戳了幾下,“喝”地一聲,總算放人進去了。葉海濤快速地套上了褲子,挺直身闆走了進去。檢房裡的人排成了兩列,兩側的日軍嚴陣以待,前頭放着兩張桌子,分别有兩個像是審查官一樣的人。而葉海濤很快就理解了,這裡并不是真正的審訊區,隻不過是一個像是登記處一樣的地方。當輪到他的時候,那個審查官隻是看了他幾眼,然後向旁邊的憲兵說了幾句話,葉海濤就被用力地推搡着走到右邊的房門。那間房裡也有不少人,不過都是些看去挺斯文的人,一群人都縮在一角,葉海濤還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曾經同校的學長學弟,隻是他們現下面色灰敗,神情頹喪,和過去的面容大有差異,一時之間還難以認出來。日本兵自然是不允許他們在這裡相認的,在這間房裡甚至一點聲音也不被允許發出來。葉海濤被推擠在一個小角落,而陸續有人進出,從這裡被帶出去的人會走到另一個房間,從那裡不斷地傳出嘶吼聲,而在房裡圍守的日本軍不時向他們投以猙獰詭谲的笑容而葉海濤在四周不時投來驚懼、忐忑以及猜疑的眼神之中,暗暗感受到了——這些日本鬼子一定在醞釀着什麼驚天動地的陰謀!就在這時候,那裡的房門打開了,隻見一個魁梧的日本軍官走了出來,他手裡拎着一個面目模糊的人,那人滿臉是血,嘴唇外翻,左手以扭曲的形式無力垂着。那日本軍官大喝一聲,把人扔在地上。那個人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了,他滿是恐懼的目光像是利刀一樣地掃過衆人,顫巍巍地擡起手,突然往人群中一指——那些日本憲兵就快速地湧了上來,把那被指出來的人給抓住了。那被指名的人瘋狂地掙紮着,凄厲地大喊:“不!我不是親英分子——!長官!長官!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我隻是一個打字員!我什麼也沒做啊——!長官!長官!”那個人很快地就被逮進去了,緊接而來就是房門後陸續傳來的慘叫聲。這下子,葉海濤終于明白了。他在暗處慢慢地握緊了拳頭。這些日本鬼子居然逼迫他們手足相殘!房内的人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人被帶走了,臉上的惶恐和茫然更甚,他們面面相觑,不安和相互猜忌的神情都一一地、明白地寫在了臉上……然而,在陸續又進去了幾個人之後,審訊就停止了。葉海濤縮在角落,小小的房間被擠得水洩不通,悶熱難耐,甚至已經有人因為幾欲窒息而暈死過去。葉海濤忍着饑餓和緊張,就這樣又在這裡頭渡過了一日。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的。葉海濤就在渾渾噩噩的情況之下,被日本兵從人群裡揪了出來。若要說起來,葉海濤實際上也算是南洋華僑中的積極抗日分子,他雖然沒有正式地加入任何社團,卻也時常聲援并提供捐助,而林莊文作為華人工商總會的秘書長,卻也從來沒有提出為葉海濤謀個正式職位的想法,是故就算日本鬼子手裡有相關名單或是線人,也不一定能把他給指認出來。他唯一的危機就是——他的太太是林秘書長的妹妹。而葉海濤,從來都為此感到驕傲,即使到這命懸一線的時刻,他仍然為自己能娶到林素雲,并和林莊文建立密不可分的親屬關系,而感到自豪。這麼一想,葉海濤反而更加鎮定了。他反複地思考林莊文的話——萬不得已時,就和他們拼了!在葉海濤心裡,這句話就如同林莊文的遺言,裡頭包含的意義,除了國仇家很之外,還有身為中華人不容亵渎的尊嚴。他走進了審訊房,坐在桌案前的就是先前那個日本軍官。那日本軍官看了葉海濤一眼,向一旁的人說了幾句話。“本田尉官問你的戶籍。”葉海濤聽到那句中文的時候,稍微愣了愣,擡眼看了那像是翻譯官的人一眼,旁側的士兵突然上來用槍身抵住葉海濤的脖子,将他壓在桌案上。葉海濤聽見了周圍的謾罵聲,那翻譯官裝模作樣地咳了咳,一邊的憲兵就拽住葉海濤的頭發,将他的臉擡了起來。隻見,兩行鼻血慢慢地從葉海濤的鼻孔流淌而下。刺眼的馬燈照在他的臉上,葉海濤張了張唇,扯開已經撕裂的嗓子,靜靜地吐出一句話。“葉、海、濤……”◎◎◎葉海濤從另一扇門走出去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手裡那蓋了章的字條——一個大大的紅色“檢”字,而下方印着字樣:昭和十七年,“檢”,大日本皇軍司令官。另一邊的日本憲兵推了推他,指了前頭的一條路。葉海濤還不能從現實中脫離出來。他被放出來了……?微風迎面拂來,葉海濤顫顫地吸了口氣,擡起手背用力地抹了抹眼。然而,就當葉海濤邁開步伐的時候,他聽見了身後的一陣笑聲。“哦呵——哪裡哪裡,我們當然要跟政府好好合作,把那些作亂的人都抓起來。尤其是那個林莊文,可是大大的麻煩啊。”葉海濤聽到這句話,快速地轉回頭去了。他看見一個身材略肥碩的人,正和一個戴着日本長官迎面而來,正要轉彎走進一邊的房門時,葉海濤的目光和那個人對上了。葉海濤的眼神蓦地兇狠起來。那個人他認得,是工商總會的副會長,叫馬聰盛。馬聰盛在看見葉海濤的時候頓住了,葉海濤咬了咬牙,使勁了力氣,瘋狂地拔腿往前跑。他聽見身後馬聰盛中氣十足地大喊着——“快!快把那個家夥抓起來——!!”然後,葉海濤聽見一聲槍聲。他“啊”地嘶叫一聲,翻倒在地。葉海濤伏倒在地,吃了幾把泥灰,麻袋從他褲兜裡跌出來了,林莊文的眼鏡一角露了出來,鏡片已經碎了。葉海濤感覺到自己被人翻過了身,兩手被人拽着,在地上拖行。他費力仰着頭,看着頂上的一片青空。一直到青空慢慢地從眼前消逝。葉海濤的名字是跑船的父親給取的。而這個名字的來由,則是母親蘇芝華蹲在碼頭邊,一遍遍地将包着鋁箔的黃色冥紙扔進那燒得紅熱的鐵盆子裡,偏着頭向年幼的葉海濤娓娓道來。葉海濤的父親是個跑船的,是個道地的海上男兒,常年在外,在葉海濤出生的半年後,才回來給兒子取了“海濤”這個名。喝過兒子的周歲酒之後,這個男人便又從那個外國老闆手裡接了貨,出海去了。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葉海濤小時候住在甘榜爪哇路,自從蘇芝華的男人一去不回之後,她一個婦人家就挑起了養家的擔子,誰讓她除了兒子之外,還要照顧中風的婆婆。故此,在丈夫音訊全無的半年之後,蘇芝華一個弱女子就每日挑着扁擔,在樓下的巷口擺攤賣粥。在葉海濤的印象之中,蘇芝華是個典型的中國女子,就連相貌亦是如此——瓜子臉、柳眉鳳眼,是個遠近馳名的美人。當時,常來喝粥的街坊邊斜眼盯着蘇芝華的身影,邊調侃葉海濤,問這瘦巴巴又黑得跟馬來土狗似的小男孩道——阿海,你要賣豬肉的老張還是巷尾那個陳老闆,當你的新爸爸?葉海濤隻要聽到有人要當他的新爸爸,那反應可大了,小小的孩兒脾氣可大,張手拍了拍攤口邊的小桌案,大罵說——吃粥就吃粥,不吃就滾蛋!葉海濤這一番話,把周圍的人都逗笑了。那街坊摸摸鼻子,也覺着自己自讨沒趣。蘇芝華擦了擦手,走過來彎下腰,疼愛地撫摸兒子光溜溜的腦袋。她偏頭微笑着說——阿海,真乖。◎◎◎當滾燙的水往下澆的時候,葉海濤被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他不堪痛苦地蜷縮在地,全身顫抖的不能自己,熱水燙紅了他的肌膚,火辣的痛刺激着他每一條神經。那日本兵已經将他折磨了數個小時,在用占了辣油的皮鞭抽百遍之後,葉海濤好幾次都陷入了短暫的昏迷,而那些日本鬼子就會往他身上倒下燒熱的滾水,葉海濤簡直覺着自己要被活活燙死了。他沒被送到監獄,而是關在這間黑房裡,而自被關了進來,那些日本人也沒要審問他,就是一勁兒地将他折磨。葉海濤的十指指甲被鉗子生生地剝去了,除了臉之外,他的皮膚都被熱水燙傷了,而他身上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的地方,那拷打他的日本鬼子用烙紅的鐵條抽打着他,嘴裡罵着他聽不懂的鬼話,葉海濤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而當他這一次從昏迷中轉醒的時候,他聽見門鎖解開的咣當聲,緊接着,就瞧見那一身西裝革履的馬聰盛從外頭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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