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貓擡起頭,在昏暗的林子裡,她的兩隻貓眼愈發晶亮起來,“在這孩子死後,麻煩你把它挂到樹上。”陳霁點點頭,就在花貓和幼貓身邊,背靠着那棵龍眼樹坐了下來。花貓圈緊幼貓,輕聲說道:“我們還有一個客人。”陳霁好奇地擡起頭,她剛想問是誰,林子不遠處便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嘯聲。“啊啊啊!我腦袋上的是雞毛!不是貓毛!我身上的也是雞屎味!不是貓尿味!你們不要跟着我!”伴随他的哀嚎聲,是許許多多響應而起的貓叫聲。花貓伸長脖子,神色嚴峻,“來了。”果然,下一秒,一個少年乘奔禦風而來,他亂糟糟的腦袋上還沾着一兩根雞毛,昨晚換上的灰白條紋毛衣皺皺巴巴,腳下的布鞋隻剩下一隻,整個人看上去極其狼狽,唯獨那雙眼,依舊清亮有神,在看向陳霁的時候,永遠快活明朗。“哎呀,青青,你怎麼也在?”少年鶴立貓群,滿臉驚喜。陳霁站起身,一直插在口袋裡緊握成拳的雙手終于松開,她摸摸自己的馬尾,沖那被貓群包圍的狼狽少年笑道:“雞仙子,媽媽讓我轉問你,你是打算自首以謝天下,還是血濺菜市口以平民憤?”☆、貓兒骨貓兒骨青狐一把扯下腦袋上頂着的雞毛,跳腳道:“你們竟然要大義滅親?”陳霁看看已經被遮蓋扭曲得看不出原來色彩的天空,歎氣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诶?”青狐一愣,繼而哀号道:“青青……”“喵!”花貓忽然長聲哀鳴,驚得陳霁與青狐同時蹲□,一起湊近草地上的幼貓。已經奄奄一息的幼貓的身體連抽搐的動作都顯得力不從心,它粉紅色的鼻頭下不知何時湧現出白色的泡沫,看上去已是命不久矣。周圍的貓群開始發出急躁的低嗚聲,花貓埋下頭,将自己的臉貼近幼貓的臉。“貓太太,”青狐撫了撫花貓的背,安慰道:“節哀。”花貓擡起頭,淩厲的貓眼裡透出血紅色的徹骨的憤恨,“我的孩子本不必死的!”青狐搖搖頭,歎道:“幼貓早夭,這不是吉兆,更何況,它是人禍而亡,這其中的怨恨積累過深,貓太太,如若你不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又怎麼會背着我将青青帶到這裡,貓族的葬禮,你比我清楚。”花貓顫抖地閉上眼,低頭留戀不舍地舔着幼貓的臉。陳霁擡頭看向青狐,詢問道:“怎麼回事?”青狐面露難色,猶豫了半天,這才解釋道:“貓是極通靈的生物,它們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偏向陰性,所以古人才會有‘死貓挂樹頭,死狗棄水流’的說法,為的就是嚴防它們的靈魂在死後觸地化為厲鬼,幼貓早夭在它們貓的習俗裡是兇兆,尤其是這種打從娘胎裡就帶上煞氣的幼貓,死後的處理更是不容忽視,決不能有一絲差錯。”青狐頓了頓,眼神遊移,“死後被挂在樹上,對它們而言,其實是一種類似于鞭屍的極刑,非到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意受這樣的罪,而執行這一極刑的過程,才是真正的貓的葬禮。”陳霁點點頭,她想她能理解花貓此時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與絕望,她的視線轉向周遭肅穆莊重的貓群,“不管你們是因什麼理由找上我,隻有一點不要忘記了,找我幫忙,是要付出代價的。”花貓擡起頭,看向陳霁的瞳孔被一層濕潤的水霧所覆蓋,“我聽說過你,青青,你們的規矩我明白。”在x縣城妖怪們之間流傳着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文興巷的神秘少女青青,她和她的九尾狐狸可以幫助妖怪們完成所有複雜困難的願望,唯一的交換條件便是,在任務完成後,妖怪們需要交付出與它們的願望等價的陽壽。以性命相交托的願望,這是對少女青青和妖怪青狐的考驗,也是對所有前來尋求幫助的妖怪們的考驗。陳霁站起身,她的體質不好,隻不過蹲了一會兒,便有貧血的症狀,她閉上眼,不去看地上瀕死的幼貓,“既然這樣,我該怎麼做?”幼貓的身體正在漸漸失去體溫,周圍的貓群越發焦躁,每一隻貓的瞳孔裡都放射出警惕與畏懼,空氣裡彌漫着沉重的草屑味道。一月份的天,冷得徹骨,陳霁彎腰從花貓懷裡托起幼貓的身體,它還那麼小,小到隻需陳霁一隻手掌便能安穩蜷縮,她微微縮起手指,發現這隻貓兒的身體瘦得隻剩下嶙峋的骨頭,那些骨頭,一根根,在她的指尖僵硬出悲哀的觸感。花貓站在陳霁的腳下,嗚咽着仰起腦袋,努力想看清楚陳霁手掌上的幼貓。“青青,”半蹲在樹上的青狐将一根小蛇般粗壯的繩子抛到陳霁面前,“把繩子系到小貓身上,一定要系緊。”陳霁拉過繩子,發現這條繩子的編法很是複雜,顯現在繩身上的圖案也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左手托着幼貓,右手将繩結套上幼貓的肚子,粗壯的繩子從幼貓的腦袋上穿過時,觸醒了幼貓,它費力睜開一條眼縫,眼神毫無焦距。“你為什麼會死?”陳霁與幼貓的視線驟然撞上,她忽然問道。樹上的青狐聽不真切,反問道:“诶?”陳霁的眼裡沒有多餘的情緒,她平淡地問:“這隻貓為什麼會死?”“呃……”青狐張張口,正想着如何解釋的時候,底下的花貓已經哀怨地開口了。“我懷孕的時候被幾個壞人抓了,他們給我注射麻醉藥,得貴人相助,我掙紮着逃走了,可肚子裡的孩子受那藥的影響,生命力不斷流失,我被迫将它早産下來,”花貓的聲音哽咽起來,“我知道它不會是個健康的孩子,即使這樣,我仍然希望它能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陳霁低下頭,手掌上的羸弱小貓無聲無息地蜷縮着,花貓的聲音像咒符一般,拖曳着她的精神,令她回想起小時候重病卧床,母親葉舟也是這般苦苦祈求。我的孩子,即使你命中注定早夭,我也希望你能繼續活下去,隻要還活着,我們便有希望……“青青!”青狐突然厲聲呼喊,他抓着繩子的另一頭,繞過樹枝,縱身下躍。陳霁從回憶中驚醒,手掌上的幼貓身體正在快速抽搐,一團白煙從幼貓的眼耳口鼻裡不斷湧出,與它相接觸的掌心灼熱異常,疼得她緊緊皺眉。青狐手中的繩子在他躍下的瞬間極速繃緊,繩子另一頭的幼貓卻重如千斤,反倒吊得青狐的胳膊要斷掉一般,被懸在半空中的青狐急得直蹬腿,“青青!它要化鬼了!抓緊它!千萬不要讓它落地!”白煙升騰而出,在半空中扭曲成一張驚駭的臉。陳霁不顧掌心灼熱,一把捏住幼貓的身體。“喵!”幼貓在陳霁掌心嘶叫出最後一聲呼喊,聲音稚嫩卻凄厲,傳入底下花貓耳中,是撕心裂肺的痛。“我的孩子死了!”花貓全身的毛根根豎起,灰藍的雙眼瞪得通紅,她兩爪抓地,鋒利的指尖深深摳進泥地。周圍的貓叫聲此起彼伏,有幾隻貓撲到花貓面前,沖它警告性地咆哮,有幾隻貓躍到樹上,緊緊盯住陳霁手中的幼貓,場面一時混亂起來。“吵死了。”嘈雜的貓叫聲中,陳霁後退一步,她始終低着頭,視線不離死去的幼貓半寸,語調清冷,“你以為你是帶煞兇兆,卻不知道我才是命定煞星,死便是死,又有什麼好掙紮的?”“青……”青狐自陳霁出生起便一直看護着她長大,對她的心思最了解不過,此時見她話音有異,心中大感不妙,剛要出聲制止,卻已經來不及了。陳霁捏住幼貓,反手一摔,幼貓直直落地。貓群集體龇牙,沖陳霁憤怒喊叫。幼貓着地的瞬間,那團白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幼貓身體裡飛撞向半空。它快,卻有人比它更快。陳霁伸手一抓,五指一扣,準确扼住白煙的中段,看似無形的白煙被她抓在手裡,竟如有形的軀體般劇烈掙紮起來,她胳膊一甩,像扔沙包般将白煙狠狠砸向樹頭,“青狐!”“恭候多時!”樹頭上,一隻通體雪白的成年九尾狐狸迎聲飛縱而出,毛絨蓬松的九條尾巴在空中掠過一道陰影後,準确無誤地咬……吞下了那團白煙。輕盈盈落回地面,體态優雅的九尾狐狸伸長尖細的臉,驚天動地地打了個飽嗝。“是雞好吃,還是這觸地而生的獠牙鬼好吃?”置之死地而後生,陳霁攏緊敞開的衣領,怕冷般地偎下頭。九尾狐狸咂咂嘴,“雞雞複雞雞,自然是雞。”周圍蓄勢待發的貓群被這忽然的轉變驚得反應不過來,一隻隻癡愣亮着尖爪,真正的傻貓模樣。陳霁蹲□,雙手撈起幼貓瘦小的屍體,将它捧到花貓面前,“這個孩子隻剩下軀殼,我想它應該不需要被挂在樹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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