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會被斥責的。耿哲料定,太後娘娘正因此事而怒。
然而董靈鹫并未如此。
她蹙着眉尖,舒緩精神似的将目光移到鄭玉衡身上,摩挲着他的手背,低聲道:“衡兒……”
“娘娘,”鄭玉衡目光清澈溫潤,“臣在您身邊。”
作者有話說:
耿将軍:不、不應該!(感覺塌房了的震驚
第28章
董靈鹫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因為這件事而變差。
誠然,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足以讓董太後有時間、有手段,能分得出心神來處理這件事,這是于公。但于私,再過一日就是七夕乞巧佳節,讓這樣的政務來敗壞娘娘的心情,就是陪伴她最久的瑞雪姑姑也不由得暗暗歎息。
她本以為今年的七夕會是歡聲笑語而過的。
七月初六,夜。鄭玉衡整夜陪侍,從旁靜默地監督用藥、謄寫文書,看着董靈鹫以此召見官員、分别調遣内緝事廠與麒麟衛等諸人,幾乎直到天明時,才一切安排停當。
太後手裡的權力機構悄無聲息地運作起來,從區區幾位官員的身上,輻射到整個朝廷,乃至天下當中。
燭火燃了整夜,蠟淚幹涸。
董靈鹫不以為意,她多年以來,像這樣忙碌的時候雖然不多,但也絕對算不上少。隻有鄭玉衡坐立難安,過了子時之後,更是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他想勸說娘娘,可凝望着她疏冷果決的神色,又知曉不能在此刻攪擾她。
如果是真的對朝政無知無識,僅以外貌受寵,倒是可以不顧其他上前勸告,可正是因為鄭玉衡知悉政務,所以才明白這件事有多麼重大,稍有遲緩,可能就會被嗅覺靈敏的蛀蟲發覺,伺機尋到逃匿避禍的辦法。
兵貴神速,攻其不備,除卻兵法以外,即便是在國政上,也是能夠受用的。
天際泛出一絲微白。
到了這個時候,最後連夜召進宮闱的麒麟衛指揮使也行禮退下,書案一旁的燭光已經飄忽。
董靈鹫偏頭看過去,剛要開口,便見到鄭玉衡越過瑞雪姑姑的身側,親身上前,卻沒有挑亮燈芯,而是輕輕滅去了燈台上的燭火。
慈甯宮并不止這一處燈台,四周八面,盡有掌燈宮女看顧,添加燈油燈罩、裁剪燈芯,從來盡心盡力。
就算董靈鹫眼前的火光被吹去,也不過是眼前昏暗了一些。她擡眸看了鄭玉衡一眼,語調平靜:“大膽。”
鄭玉衡繞過書案,跪在她身前,他确實已經不再懼怕了,不再發抖、不再望而生畏,聲音低幽:“臣有罪,請娘娘保重身體,先行就寝,然後再責罰臣。”
董靈鹫看着他道:“我雖素來寵慣着你,倒沒看出你真有些被慣得沒輕沒重了。”
她并未生氣,鄭玉衡能夠聽出來,這隻是一種指教和提點。他的膽子日益膨脹,就算在太後娘娘面前,也敢依着自己的性子,此刻更是直接道:“娘娘曾經說,會聽從醫囑、會聽臣的話的,難道堂堂一朝太後、千乘之尊,會欺騙臣這個無依無靠的年輕太醫嗎?”
瞧瞧,已經會說這種話了。
董靈鹫豈止意外,簡直超出預料,她重新端詳着眼前的小太醫,輕輕道:“哀家若是不遵,你也撞死在柱子上?”
這是什麼家族傳承?鄭家的祖訓就是這樣寫得麼?
鄭玉衡低頭道:“臣不敢。”
他可太敢了,從前一跟太後娘娘說話,就心虛氣短、敬畏到了膽怯的地步。而今還很尊敬,卻已經失了畏懼,幾乎能從他身上幻視到一些被寵出來的莫名膽量。
“你還不敢,你還有不敢的事。”董靈鹫伸出手,把他扶了起來。她的手虛虛地環着鄭玉衡的手臂,觸手時才發覺,他的衣衫已經透着沁夜的涼。
鄭玉衡起身,卻沒退下,而是垂手反握住她的腕,低聲:“娘娘,天長日久,不在于一時,我要為娘娘計較長短,是經年日久的長短,不是一朝一夕。”
董靈鹫怔了一下。
他又道:“臣其實……臣其實覺得,天下的重擔如果都交給您一人,是一種大大的不公,娘娘将自己逼得太緊了。”
董靈鹫神情微變,烏黑的眼眸中泛起一陣驚訝,她還未露出笑意,鄭玉衡已經低下身,握着她的手放在臉頰上,他大着膽子說:“臣陪娘娘就寝吧。”
嗯……董靈鹫注視着他澄明的眼,忽然覺得,這孩子要是生為女子,很有做禍國妖妃的潛質。
“天長日久。”鄭玉衡又輕輕重複了一遍,“好嗎?”
董靈鹫終于歎出一口氣,她摸了摸小太醫的臉頰,指節從他的下颔線上輕擦而過,道:“衡兒誤我。”
鄭玉衡卻很理直氣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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