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溫泉嗎?大冬天的泡在熱乎乎的水裡,多舒服的事。她怎麼能不喜歡呢?“一晃眼,這都貞觀三年了。日子過的可真快。”他閑扯着,眼不住看她。貞觀三年,如今原來才不過貞觀三年而已。張晉低頭不語。他覺得日子快,她卻嫌日子太慢,熬啊熬啊也不過才熬到第三年。“還記得仁壽宮嗎?這幾日我已經下了敕,準備修繕一下。等完工了,我帶你去那兒玩如何?”他又說道,試圖引起她的興趣。這仁壽宮是不提到還好,一提就扯出當年往事。這一段本就是張晉埋在心底深出不為人知的幽情暗愫。是她身為女人最甜蜜神聖的一刻。她面色略微變了變,神色有些黯然。“元年大旱,二年蝗災,到第三年,你到還有錢修宮殿。嫌老天修理你修理的還不夠?”她冷冷一笑,擡眉看他一眼。李世民笑了笑。就知道她一開口難得有好的,但如今不聽她刺幾句他還真渾身難受了。“也就你敢。和那魏征一個口氣,好似我做了多不仁義的事。”他那手指指她。“這修繕也真隻是修繕而已。那仁壽宮風雨催淋的快散架了,再不修繕就成了堆爛木頭了。好端端一座宮殿成了廢物,那不是更大的浪費。”“狡辯。”張晉瞥他一眼。“那麼大一座宮殿還會說倒就倒了?”她一臉的不信。“還不是裴寂,把這宮殿弄給個不牢靠的人辦,結果呢,弄了這麼個場面。還得我出錢收拾。”李世民将手枕在腦後,懶洋洋翹起腳。張晉笑的越發不以為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要整治裴寂就直說便事,何必尋這些有的沒的。”李世民笑着看她。“有你不知道的嗎?”張晉不去理他。“他不過仗着太上皇在混到如今這個地位。武德年間他幹了些什麼?打仗不行,治國不行,修個律那也是别人代勞的。不過就是靠着能哄太上皇,占着司空的位置死不肯下來。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李世民神色一淩,自顧自冷冷道。“太上皇那兒你怎麼交代呢?”張晉回頭看他。李世民也看着她。這也是他喜歡她的地方,她從不和他虛僞,也從不和他迂回。她總能一針見血,她總能看透他的心思。在她面前,他不需要是個仁義君王,不需要為自己想做的想要的找理由找借口,他隻需要做他自己。想要的想做的想說的,竟可以随心所欲,暢所欲言。“所以要慢慢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他伸手做了個砍的姿勢。“收斂點吧,好歹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張晉淡淡道。“什麼時候這麼一副菩薩心腸了,不會又算計我什麼了吧?”李世民起身,伸手一點她的眉心。“不過為你們父子考慮而已。”張晉伸手想揮開他的手,卻被他一把握住。“你若真是為我考慮,怎麼還是這副臉色。真該給你個鏡子照照,騙别人尚還行,騙我可不容易了。”他湊的更攏,伸手撫着她的臉,輕聲柔語道。張晉微微别開頭。“裴大人縱有千般不是,對太上皇總還是好的。如今也就他陪着太上皇解悶了,你又何必攪了老父親的興呢。”她幽幽道。“你呀,對别人總是體貼,善解人意。可曾何時也這般對對我呢?”李世民有些委屈的說道,伸手将她攬進懷裡。“他在這位置上不下去,我的人又如何上去呢?不在其位他們又如何行其職?動是一定要動的。隻不過你說的也有理,這樣吧,他若識趣,我就準他留在長安,陪着太上皇。”讨好一般的,他笑着将頭枕在她頭上,退讓一步。張晉不語。“隻是,我這麼聽你的話,你給我什麼好處?”他複又擡起頭,用兩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問道。張晉看着他,眉垂了垂。“不過是你父子君臣之間的龌鹾,與我何幹?”“誰讓你出言攪這混水,活該。”李世民笑着耍懶。“等到了溫泉宮,我賜你共浴,如何?”嘴角撩着一個略帶邪氣的淺笑,他略略一低頭,兩人鼻尖對着,他輕語,灼熱呼吸拂過張晉的臉。張晉臉一紅,頭一偏欲低下。他不依,挑着她下巴的兩根手指稍稍一用勁,撥回她的臉,頭俯的更低,貼上她的唇。38 溫泉“冷嗎?”張晉攏着手,走了幾步回頭問跟在身後的李佑。李佑專心的看着路,小心的避開突起的石頭,幾步跟上她。聽到她問,他擡頭看了張晉一眼,烏黑的大眼睛稱着漫天的白雪,越發的幽深奪目。“不冷。”超越年齡的冷淡倔強,他淡淡吐出兩個字。張晉淺笑,轉回頭,繼續朝前走。披着蓑衣的領路人快步在前面走,時不時回頭看看,停下腳步等待跟在身後的四人。張晉在前,攏着手,抓着懷爐慢慢走。李佑抿着小嘴,一跳一跳跟着她。後面跟着兩個粗壯的婢子,雜七雜八提了些東西,也緊跟着。“還有多少路?”張晉拉了拉鬥蓬,問那領路人。“快了,就在前面的山拗裡。”那人指了指前面,大着嗓門道。“哦。“張晉點了點頭。“還吃得消嗎?”她回頭又問李佑。李佑停下,喘了喘氣,搖搖頭。“沒事。”小孩子性子傲的很,不肯示弱。“你到是不怕,跟着我出來鬼混。”張晉腳步慢了慢,和他并着走。“待那裡也沒意思,不過一大群人吃吃喝喝。我又不讨人喜歡,留那兒也不能為母親增光添彩,還不如自己尋個快樂處,省的惹别人不快。”小孩子低着頭,用腳踢了踢積雪,滿不在乎的說道。“正好我也是個不讨人喜歡的,到是同病相憐。”張晉笑了笑。“縣主你人漂亮,手也巧,還會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才不讨人厭呢。我就很喜歡你呢。”李佑看她一眼,反駁她。“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說我是怪人呢。”“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可你說的對,我就是個怪人。你是壞孩子,我是怪人,所以才會是朋友。旁人眼裡咱們都是不讨喜歡的。”張晉笑深了深,口氣挪逾。“對,咱們是朋友,最好的朋友。“李佑也笑了,小小的臉紅撲撲的。“他這是要帶咱們去哪裡?”他指指前面的領路人,問道。“好玩的地方。”張晉朝他擠了擠眼,賣關子。“什麼好玩的地方?”李佑又問。沒待回答,前面領路的就又大嗓門吼起來。“到了,到了。”“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張晉從袖統裡抽出手,一把抓起李佑的小手,帶着他小步奔上前去。白雪皚皚,雲霧缭繞,環抱着一小塊石窪地。坑坑窪窪之中,幾眼小小的汩汩熱泉噴湧不斷。“有溫泉呐,正好洗洗手,凍死我了。怎麼這麼小呀。”小孩子一見溫泉,頓時來的興緻,幾步上前拽着張晉跑。“不可,不可。這幾眼泉可燙了。小公子把手伸下去,還不化了去。”那憨厚老實的領路人急忙伸手攔住他。“有那麼熱?父皇那的不是還可以洗澡呢。”李佑不信。“那種的還用勞煩楚王你走那麼遠路來玩嗎?你父皇那可比洗澡盆子還大呢,豈不更好。”張晉伸手一刮他的鼻子。“那我們來玩什麼?”李佑捂着被凍的紅通通的鼻子,悶聲問。張晉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伸手招那兩名粗壯的婢子,把帶來的雜七雜八放在石窪地上。拆了包裹,裡面鍋碗瓢盆,赫然還有幾個雞蛋。她拿起其中一個,在李佑面前晃了晃。“我們來煮溫泉雞蛋。”“這樣放下去,真的能熟?”李佑手裡拽着繩,小心翼翼的把雞蛋一枚枚從泉眼口沉入撲撲做響的熱泉水裡,不可置信的問着。“要不是這眼太小,把你這頭小豬下去都能燒成一鍋肉湯呢。”張晉在旁邊看着他,沒正經的打趣。小孩子撅着最瞪她一眼,轉回頭專心緻志幹自己的活。待五枚雞蛋依此完全沉入水裡後,他就這麼提着繩子站在泉眼口等着。“哇你還真是豬啊。你準備就這麼提着繩子在這傻等到雞蛋熟嗎?”張晉叫起來。“那還能怎麼着?我一放手,雞蛋就掉進去了。”小孩子不服氣,也叫回去。“苯呐。五個雞蛋能有多重,找塊石頭把繩子系上不就得了。”“哎。也對。”小孩子伸手摸摸自己的頭,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回頭四處找繩子。“好了好了,我幫你拽着繩,你快去找塊大點的石頭來系上吧。”見他沒頭腦的樣子,張晉一臉好心的出手幫忙。“縣主你真好。”小孩子嘴甜的很,笑咪咪的。張晉從他手裡接過繩子,看着他跑開去,左看看右看看。“找着了沒?”過了會,她催促道。“沒合适的。”小孩子左看右看,摸摸這摸摸那,越找越遠。“随便找一塊得了,份量夠就好了。你難道還想找塊長出花來的。”過了會,張晉又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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