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的皮毛店又要開張了,這次少了王家這個小霸王,開業後倒是少了很多麻煩,有什麼事,看在潘太守的面子上也能應對過去,兔兔特意從天賜院選了幾個歲數大點的女子前去鋪子裡幫忙。之前鋪子的掌事都是以前董家鋪子調過來的老人,開了一年後,大掌櫃因年事已高,要回老家養老,看顧不了太多,也是知道縣令的意思,便幫着在鋪子裡留心帶了幾個合适的女娘,其中四海、有閑、關雎四人最終留在了鋪子裡,後續分别做了掌櫃、賬房和裁縫,這些孤苦伶仃的女子們倒是很是詫異,本來覺得能來鋪子裡做活,能掙到一口飯錢已經是縣令的恩賞了,沒想到竟然真的能留了下來,也為此獨當一面。鋪子裡幹活的人挺多的,老掌櫃每日看着她們在鋪子裡迎來送往,搬運貨物,從來也沒特别照顧過她們,出了錯也會很嚴厲的訓斥,尤其是有閑,每次賬目不清,甚至是寫的字有糊,都會被老掌櫃一頓臭罵,有閑本來還愛說愛笑的,被罵多了以後更加的安靜了,時不時一整天就抄着賬本過了,老掌櫃看着鋪子裡這幾個女娘,說道:“自己選的不嫁人,既然留了下來,那就老老實實待着,别把鋪子整的亂七八糟的,髒了門面。”三人肅着臉聽着,最後給老掌櫃端飯、端水,拿了各自的送行禮,四海裁了件直裾長袍,衣襟上是淺色的繡紋,通身是深藍色的,隻衣襟處是黃色的,關雎做了雙鞋,鞋子是黑色的卷雲紋方頭鞋履,有閑做了件雪白的裡衣,三人将禮物用托盤盛着,依次放到掌櫃的箱籠裡,三人穿着同色的青色直裾,站在一起,執手禮,給老掌櫃送行。隻見那箱籠最上面擺着一件外袍、内裡的裡衣、一雙鞋襪,堆在幾個竹皮箱籠和布包袱上,有閑本來就手笨,為了件裡衣倒是修修拆拆的,最後老掌櫃拿到那件裡衣,歎了口氣“怎麼就能這麼笨,但凡有關雎那一星半點的巧,他都不擔心她”。有閑老老掌櫃獨拿了她那件,還好放下了,頭低了下來,老掌櫃轉身看她那樣子,還是沒再說,隻帶着人裝車走了。将老掌櫃的送走,沒了壓着的老祖宗,幹起活來倒是輕快了不少,等三人捋順了鋪子裡的事情,找了個日子,為此特意去縣衙找了縣令,親自上門感謝。兔兔隻道:“你們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老掌櫃也是手把手教的你們,看着你們一天天成長,我也很是欣慰,以後好好幹,等上手了,按照其他鋪子的規矩,給你們分成”,幾個小女娘齊聲道:“為縣令幹活是天大的恩賜了,不敢說分成的事”,兔兔撚着案卷扔回小榻上道:“分成的意思是,當是你們自己的鋪子幹,我天天事太多了,一年也就去個一兩次,小舅舅也隻是個分紅的,不管什麼事兒,鋪子裡東西不多,你們三個多費心,就這麼辦吧,回頭按照盈利給你們調分成比例”,三個人互看了幾次,還是有閑知道各家賬上的分成,點了點頭,帶着三人拱手緻謝:“謝縣令”,這才在縣令的揮手下退了出去。等出了縣衙,關雎笑着跳着道:“那我們以後就可以賺更多錢了唉,我要做最好看的衣服,給更多人穿”,有閑倒是冷靜,也沒吭聲,四海看了這兩人道:“那就好好做,以後那個鋪子就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本錢,天賜院不可能一直養我們,我們也做不來走商的活計,這個鋪子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有閑道:“所以天賜院的大人選人成婚的時候,我們沒答應,才會将這活計給了我們嗎”,四海點了點頭,關雎道:“我們怎麼被扔出來的,你忘了,家裡就那幾畝薄田,還想着生一堆孩子,病了連藥都不買,養不起了,說扔就扔了”,四海想起了什麼,倒是吸了一口冷氣:“從雪地裡抱出來的那個剛出生的孩子,臉都凍爛了,就這人家還想換個娘子生兒子呢,難道還想着再遭一遍累”,有閑摸了摸自己隻剩了一半的耳朵,想起天賜院那個臉爛一半的小孩子,這小娘子臉壞了,這輩子也跟她差不多,除了殘疾的,孤寡老人沒人會要她的。她也清楚關雎逢人三分笑,但内裡最是涼薄,就是看着男人三天兩頭的來找她,隻要買東西,她都笑臉相迎,但是隻要說要娶她的,她别的沒啥,臉都先冷了幾分,轉頭就當是笑話說了出來。三人回天賜院收拾了些東西,将拿不走的都給了其他孩子分了,也知道這個地以後應該是不會來住了。三人慢慢全面接手了皮毛鋪子,因為是女子,更懂婦人們的需求,量身、裁剪、穿戴等都方便上很多,附近的幾家人家,聽到掌櫃換成了個女子,倒是都好奇來看看,三人也都笑着聽着她們打聽,一邊推着自家鋪子的皮毛、外袍和滾毛邊的棉帽子,皮毛鋪子在她們經手後,幹的熱火朝天的,一些原來的夥計看這三人但是個能幹的,也幫着給弄着,三人在鋪子後面的院子裡隔了三間屋子來,有時沒活時候也能休息下。因着勤快、熱情、有眼色,而且三人能待在鋪子裡,皮毛鋪子的生意倒是很快好了起來,三人冬日裡賣皮毛、棉袍,夏日裡賣綢緞、絲帛、黃潤等,倒是做的很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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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這邊跟董仁嶽、孫恩整理最近的鋪子賬目,董仁嶽給三人算了算鋪子的盈利,一會兒天賜院的掌事來了,見三人在盤賬也拿着賬冊坐在一旁。兔兔看他把去年的收益拿了回來,放在了一旁的箱子裡,便接了過去,将錢箱子給了天賜院的掌事:“寒煙,這是鋪子的收益,你拿着,先把天賜院今年的糧食買了,缺的衣物、鞋子回頭再給你送過來”,寒煙笑着接了手,查着錢箱子道:“院子的鞋子關雎每年都給送過來,今年的麻種的多,夏日能湊合過的了,冬日塞些鴨毛、鵝毛倒也可以,隻是這碳一直短缺,好些孩子都凍出凍瘡了”董仁嶽想了想道:“最近有了可燃燒的石炭,比木炭好用些,顔色黝黑,狀似石頭,書上說:贲聞之山(指山陽一帶之山)其上多蒼玉,其中黃垩多涅石(即煤炭),這涅石說的就是石炭”,孫恩倒是想了起來道:“是南邊傳過來的涅石簪子嗎,隻知道它黑潤光亮,不曾想還有人燒了用”,兔兔道:“木炭烤肉煙火太濃了,石炭燒起來煙少很多,據說做成香餅,可以燒一天,火都不會滅”,董仁嶽道:“京師(今河南省洛陽)最近流出的鐵器,其中就加了石炭,做出的鐵器光亮照人,鋒利無比。”說着從箱子裡拿出了一把剪刀,剪柄刻着“河三”字樣,剪子樣式小巧,通身泛着寒光,寒煙看着這把剪刀很是喜歡,而且比起銅器,鐵器鋒利且鏽少,拿在手上,開合間特别輕松,用這剪子做起衣物、帳簾等會輕省好多,忍不住拿在手裡仔細端詳,要是天賜院的剪子都換成這種的就好了。兔兔看的出寒煙的喜愛,隻提了一句道:“小舅舅那的剪刀多了去了,這把就給寒煙吧,算你一家的功德”,寒煙亮晶晶的看着董仁嶽和孫恩,孫恩笑着道:“拿去吧,回頭我再給孩子們送些吃的過去,最近河裡的魚可肥了,玄清撈了一潭子魚養着”,寒煙拱手執謝禮:“多謝孫大娘子,我代天賜院的孩子們道謝”,兔兔又讓寒煙将最近天賜院的孩子的數量、一年的糧食消耗、布匹消耗和冬日的柴火量一一報了出來,一些成年的女子,該嫁人的嫁人,不嫁人的就會選擇去鋪子幫忙或是成為各府的女婢,男子則會分幾畝地或是成為各府的下人,也會一一記錄下來。這些都是自己的選擇,以後過的好或是不好也不會結仇怨,之前有個小女娘,才十二歲,被一戶浪蕩子看上了,那小娘子不顧掌事的規勸,硬是跟着他回家了,縣令為此特地去看了她,小小的一個孩子,挺着大肚子,說:“郎君說以後會娶她的”,兔兔看她被三兩句話就迷失了心性,也沒辦法直接搶了人回來,這家的郎君都比他還大了,不過是個讀了幾年書的人,至今也沒個好的營生,這人都來了,連面都不露。寒煙看着這孩子,一臉的天真,也是把後果都一一都說了,她也算見過太多的夫妻了,剛開始都說的好聽,不過要是真信了,義無反顧的跟着跑了,那就别想着過好了。最後那小娘子還是留在了那家,說着些海誓山盟的話,那家的婆子說等她生下兒子再擺宴席,還客氣的說讓寒煙也來,寒煙嘴上答應着,心裡嘔了一口氣。兔兔寬慰寒煙:“她樂意就好,這麼早就跑了,沒成婚就懷了孩子,那麼能吃苦,那以後也可以的”,寒煙道:“這孩子也是小時候被父母打怕了,這男的隻是給她送了些糕點,就覺得好的不行了”,兔兔道:“以後讓廚娘年節上多做點糕幹”,寒煙笑着點頭,也知道這想走的人留不住,随她去吧。天賜院天資較好的男孩,兔兔也會給這些孩子找一些善心的老爺,資助其讀書或是習武,等到學成回來了,在這些富人家尋個活計,命好的男娃還可能成為老爺的女婿或是幹兒子,幫着打理家業,兔兔也不知道這些孩子能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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