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無疑是天真的,季泓義自己也知道,但他不怕失敗。
剛開始辦希望的時候,他想拉贊助和投資,無數次被那些同樣也是西裝革履的投資人拒絕,他們說他天真,說他太自以為是了,完全不考慮這麼做會付出的時間、金錢和精力。
他們還問他,回報呢?你能得到什麼?他們的感謝就能讓你活下去了嗎?但季泓義還是堅持做下去了,哪怕規模比他想象的小很多,哪怕每年能幫助的人可能也就是十來個,但謝意都是最真誠的,這多少能讓他得到一些滿足。
或許别人不懂,但李沛懂,季泓義也知道李沛懂,所以才願意在他面前講這些已經很久沒有說出口的話。
李沛聽他講完自己的宏圖壯志,沒有說他不自量力,也沒有鼓勵他,隻是伸出手捏捏季泓義張開的手掌,神情認真:“我和你一起。”
李沛自殘現象最嚴重的時候還在上學,他自己也清楚這樣是不對的,所以他上網搜“抑郁症的表現”和“抑郁症自測表”,結果總是十分糟糕。
所有搜索結果都在建議他去醫院,他卻從心底抗拒醫院,一旦挂号、看病、開藥,他就是病人了,但如果能不吃藥或者不見醫生,那他就不會被确診,就永遠都不是一個病人。
後來李沛了解,這是一種“病恥感”,可能會引發更嚴重的心理問題。
李沛想,如果那時候能有一家像希望一樣的救治中心就好了,他可以在某一個周末早晨,等媽媽和王華都出門之後,坐上公交來到這裡,找看起來最和善的姐姐求助,或許他就能好起來了,也或許,就能以一個更好的姿态去遇見季泓義了。
但或許也就不會熟悉的這麼快了!李沛止住念頭。
“他們一定都很感謝你。”
李沛趴在三樓欄杆上往下看,大家正圍着一個論壇裡的自殺帖子讨論真假。
他們大部分病人都是這麼來的,大數據搜索、匹配信息,找到有自殺傾向的、抑郁症求助的、家裡小孩是自閉症的等等有需要的人,給他們發私信,希望能幫上忙。
“那肯定,每次外賣都吃掉我不少錢。”
季泓義臉紅了,剛剛沛沛說“我和你一起”的樣子實在是太太太可愛、太讓人想一把抱住了,他覺得自己對沛沛的喜歡又悄悄多了一點,如果“喜歡”是一個進度條,走滿就能進化成“愛”的話,這個進度條已經跑到89%了,等到大于90%的時候,就是李沛會跑到季泓義夢裡來的時候。
“我有一個妹妹,”季泓義坐到落地窗前的沙發裡,手上抓着一個安撫玩具,“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我和你交換一個秘密,關于我為什麼會生病。
要聽嗎?”李沛點頭。
季泓義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我妹妹比我小五歲,她剛出生就被診斷有先天性心髒病,身體一直很不好,經常感冒,家裡人就管她管得比較嚴,怕她感染外面的細菌,一般都不帶她出去吃,都是家裡的保姆做飯。
後來,她十歲生日,爸媽在家給她辦了一個生日聚會。
她打扮的像小公主一樣,穿着粉色的緞面裙,裙擺上點綴着很多亮閃閃的鑽,頭發是卷卷的,還戴了一個可愛的小皇冠,我給她遞上生日禮物之後,看她玩得開心,就跑出去和同學吃燒烤,結果忘了時間,過了十二點才回去。
爸媽沒說什麼,但小姝很生氣,因為我答應她每年生日都要做最後一個祝她生日快樂的人,但我沒做到。
我問她,那我能為公主殿下做些什麼來彌補我的過錯呢?她聞到我身上的燒烤味,纏着我讓我帶她去吃燒烤,我不肯她就哭,我隻好說那我明天去買回來一起吃。
她表面上答應了,第二天偷偷跟着我就去了,我打車去的,她也是,但她那個該死的司機…居然是酒後駕駛,小姝為了跟上我,什麼都沒帶就急匆匆的攔車…聽說後面有車禍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得趕緊買完回去,冷了就不好吃了,卻在拎着燒烤去路邊攔車的時候看到…我看見小姝還穿着那條粉色的裙子,但上面都是血,她還穿着拖鞋…一隻已經掉在了地上。”
季泓義用毛絨玩具擋住自己的臉,有些哽咽:“當時如果我回頭看一眼,小姝是不是就…我一直跟爸媽說,這都是我的錯,我也覺得就是我的問題,我每天都在做噩夢,夢裡小姝坐在救護車的擔架床上問我,哥哥,你為什麼不來救我呢?後來我狀态越來越差,每天渾渾噩噩,爸媽也不比我好多少,但那段時間家裡的生意又出了問題,他們趕着救火就沒時間管我。
後來有一天,我站在家裡的房頂想跳下去,看到院子裡妹妹以前最喜歡的花在太陽下暴曬,已經快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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