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兒自住進了湖林瑤夕樓,每日念書寫字,學針線刺繡,歌舞彈唱等,也漸安下心來;又兼吃飽穿暖,作息得當,已養得粉嫩可愛;一頭秀發,順得油光滑亮,抓起丫髻,個個都誇好看。
她又心地善良,一同念書做針指的小姑娘們,欺負了她,也不與人說,自悄悄地哭;見了妖怪們,已不似前般驚怕,也能得小聲說話;斟茶遞水,諸般事都做得妥帖,服侍得别個都喜歡。
這一日,正在房裡念書,因次日先生要考。别的女孩子們都去玩了,她知自己笨,隻好多下苦功。那些“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燕燕于飛,差池其羽”等,先生給她解過,她也不甚了然,隻得逐字背下來。
哪知念到一半,陡然間一個聲音在她頭上響起來,陰森森地道:“别個都去玩了,獨你在念書;人家都過得恁般快活,獨你一個不能歡喜;各個都是作福享樂,獨你自個兒受苦……诶……世間事何時不是如此?熱鬧都是他們的,你什麼都沒有。“
簪兒聽見了,并不知是哪個,她又有些兒傻,念着書便不能想别的事。便仍低頭看書,一邊道:“人家腦子好,用不着。我忒笨了,隻得多看些,明兒先生要考我呢。”
那個聲音便說道:“考好了,又如何?考了這一場,還有下一場;過了這一關,還有下一關;熬過了今天,明天還等着,甚麼時候是個頭?”
簪兒自不曾想過久遠的事,這時聽見了,便歪着頭想,想啊想,不覺說道:“我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是個頭。”
那聲音便接着說:“永遠沒有盡頭的,造化弄人,将你造出來,為的就是要你受苦。你生下來就哭,豈不是苦?長大成人,奔波勞碌,糊口度日,豈不是苦?到老來一身病痛,豈不是苦?身死落地,魂歸幽冥,十八層地獄層層是苦,投胎托世,又是另一輪苦。塵世間哪兒有半分歡欣?”
簪兒嘟嘴道:“也不是的,昨兒娥姐教我挑的花,我做得十分好了,大家都說好看,那時我便極開心的。”
這話說完,便不見了那聲音回答。簪兒這時才起疑,這房裡隻得她自個兒一個,哪兒來的聲音?奇怪中回頭往後看,這一看吓了一跳。原來那聲音從一顆女子頭裡說出來,那顆頭自牆裡探出來,隻有一顆頭,幽怨凄慘,陰森可怖地露出在牆上。
那是院子裡的女鬼,向來東飄西蕩,滿心怨恨,成日與人說些愁苦連天的話。簪兒這些日子見過她的時候,都與旁人在一塊兒。别的小女孩兒也極怕她,見了她時,都遠遠地躲開。簪兒也怕,自來不曾與她說過一句話。誰知這時獨自個兒在房裡念書,竟給她撞上了。
那女鬼最是見不得人家說些歡喜的話,這時聽見了簪兒如此說,勾起怨苦來,淌下兩道淚,且恨且痛,哭了半晌,才道:“你能開心一時,可能快活一世麼?人世多少劫難?多少災禍?素未謀面的生人要謀你,至親至信的骨肉要害你,連老天爺,都要對付你。你一時歡喜,怎抵得過一世的苦累?”
簪兒本就膽小,甫見這女鬼,便給吓了個動彈不得;又見她哭起來,好似凄慘絕倫一般,更是心肝兒抖顫;待聽了她哭訴,又可憐起來,想說些安慰的話,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看着她一塊兒哭。
女孩子們玩夠了回來,聽見有哭聲,開門看時,那女鬼在牆上凄凄慘慘地流淚,簪兒在一旁,也嗚嗚咽咽地陪她。那些小孩兒怕鬼,通躲在門邊,又是奇怪又是好笑,叽叽喳喳地跑開與人說去了。
不半日,簪兒與那女鬼一同在通房裡啼哭的事,便傳開了整個院子。有好事的也跑來看;知道就裡因由的,一哂而過;年長的,罵了幾句;輕浮的,資談取笑,鬧鬧騰騰,日頭早過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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