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戶人家,便依都頭言語,述說一遍,道是要差人封路,不可放人入内。
老先生便道:“此處妖氣沖天,昨夜必然是妖邪作祟。那裡頭還有些餘毒未消,大家小心。”就向那幾個上戶,央求入内,找尋左顧。那上戶為難之極,隻得再三申明都頭言語,朝廷旨意,并不敢多話。老先生聽了便道:“一來,這等妖魔,若做下如此大害,隻怕還有厲害後手,若不查明,你這一境百姓,如何能過得安穩?二來,裡頭若有生人,還未遭禍,這一拖延,豈不誤事?三者,老夫與本縣縣令縣丞,皆頗有交情,那官家人,多賣老夫面子,縱使曉得了,自有老夫理論,并無幹礙。”又有鎮上人,起哄喧嘩,站理無禮,鬧了起來,便一窩扯繩闖關,入内去了。
這一片狼藉,滿地黑灰,破屋焦梁,何曾見得有半個活人。隻成堆,倒着爛屍斷肢,已燒得認不出了。
那一夥人,也有偷偷摸摸,撿金拾銀的,也有翻着屍骨,悲傷痛哭的,各自散開,都去得遠了。
老先生門下弟子,亦深入其中,找尋别卿。一時一個年少的,跑過來道:“那邊還未燒盡,還有活人在裡頭咧。”
群人就趕了過去。看時,果然,因這一帶,引水入來,圍了月牙瓣的溝渠溪流,故此火燒不來。但亦被匪寇經過打砸,破敗不堪在那裡。老先生過去,這倒牆傾梁底下,喚人搬開,便見那人重傷掩在那裡。
便救起來看,鎮上人來一認,說道,是左府裡的管事姓賴的。老先生便央上戶幾家扛擡出去,尋醫救治。就又往内去尋。一徑來到佛堂門首,又見一個年邁的婦人,坐在那裡。正在那瘋瘋癫癫地,哭号着咒佛罵祖,嘶啞凝噎。
都頭帶領官兵,回縣衙内交差。縣尉聽說匪寇又劫掠了沉石鎮上,大吃一驚,便邀集縣令縣丞,諸衙役官差文吏,商議已了,将匪情疊成文案,申報州府,上達天聽。
那左家衆人,已然拿得,何須審問,即監押在刑房内,容後拷打。
這左叔左伯,業已醒轉。左叔心如死灰,驟老十歲,淚眼幹枯,已然如個死人一般;那左伯昨夜吃了匪首毒霧,本已無幸,但姐姐與了他一枚吊命丹,還能再活一日,此時瘋瘋癫癫,還在傻笑樂呵;又一個後生,仍乞命求活,隻顧喊道:“我不是左家人!我爹姓賈,我是個假的!大人們放了我吧,錯拿了人也!”但刑房内惡漢兇吏在所多有,善信好人,卻一個也無,誰理會他咿呀鬼震地胡說亂喊。
此夜又至,那一個刑房,靜了下來,隻有後生“錯了……錯……”的有一聲沒一聲的求饒。左叔雖還未死,隻是跪在地上,鐵欄裡看着外間牆上挂的鈎刀烙鐵,錐鍊砧錘,并木架火盆,水缸吊繩等物。
正是初一之夜,晦朔方交,月仍未明。但這刑房之内,不知為何,竟有微微清光,照射進來,映得牢籠衆人,一個個如死如灰。
那刑房後頭,二裡之外,一戶人家,正燒水洗腳,就要熄燈入睡。還在囔囔地說道,外間寒光,不知從何而來。他家屋頂上,瓦脊角邊,卻立着一名女子,豔色服飾,繡鞋一雙,身後擺着九條尾巴,正是姐姐。
姐姐來此觀望,懷裡仍抱着那一隻貓兒。這貓兒早已醒來,因被姐姐抱着,哪裡能夠脫身遁去,隻得乖乖躺好,聽由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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