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慢慢起身,臉上神色依舊是擔心得很;她注意到跟在皇帝身後的如懿,收回了視線柔聲道:
“臣妾無事,倒是愉嫔,這一胎生的艱難,胎位不正,到現在都還沒個動靜,臣妾身為皇後,卻無能為力,也是擔心愧疚的很。”
這話倒是不假,海蘭的生育之苦已經把她生生拖了一個時辰;任是個健壯漢子也受不了腸子被硬生生扯來扯去的痛苦。
然而為人母,卻要遭受這一切,且不能有任何怨言;試問有誰敢在皇上面前喊一聲疼的。
不過皇帝感念琅嬅賢惠,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跟着寬慰了幾句;後面的如懿緊走幾步上來,對着琅嬅行了個禮,掩藏了眼裡一閃而過的嘲諷。
“皇後娘娘别擔心,愉嫔娘娘向來身子健壯,且年紀不大,這一胎必定順利生産;娘娘生産時,也是這樣疼過來的,做母親的,哪兒有不受這個苦的。”
前面半句還算人話,然而後頭這句話算是圖窮匕見,琅嬅愣了一瞬,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正要訓斥幾句,皇上卻握緊了她的手。
“是啊,皇後,愉嫔身子健壯,年紀也不大,正是生育的年紀,你别太擔心了,這一胎必定順順利利,畢竟這可是龍胎,得上天福澤庇佑,定會平安無事。”
皇帝随口說的寬慰的話,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然而核心思想,琅嬅卻聽的一清二楚。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做女人的,承受生育之苦是理所當然的,毋庸置疑的,如果有違抗,那就是大逆不道的。
琅嬅雖說認同這個道理,然而像這樣聽出來,總會有不舒服的感覺,像是有人把她這種觀念變成了一根刺,一點點紮進她遲鈍的神經。
而這根針,似乎總有一天會紮在璟瑟身上,讓女兒也會和自己一樣,經曆一遭生不如死的疼。
琅嬅抿了抿唇,正要說什麼,裡頭卻傳來一聲清晰的嬰兒啼哭,哭聲嘹亮,聽着就洪武有力;皇帝放開了琅嬅的手,臉上一喜。
過了沒多久,田姥姥從裡面出來,懷裡抱着已經洗幹淨包好的嬰兒;現在是夏天,沒什麼冷風,倒是不擔心新生兒受了冷風傷寒。
“啟禀皇上,皇後娘娘,愉嫔娘娘産下皇子,但愉嫔娘娘生産時險些血崩,這會兒已經睡過去了,齊太醫和江太醫正在裡頭候着,給愉嫔娘娘診脈。”
皇帝點頭,把田姥姥手裡的孩子接過來,隻說了一句讓太醫好好照顧愉嫔,便專心緻志看着懷裡的孩子;然而琅嬅這回卻不急着看孩子,而是走進了承乾宮裡頭。
裡頭的血腥氣已經被處理幹淨了,夏天無風,寝殿也打開了窗戶散散味道,海蘭臉色蒼白躺在床上,璟瑟一臉擔憂坐在床邊。
齊太醫正在給海蘭診脈,不知道摸索了多少時間,已經眉毛胡子花白的他歎氣一聲,轉頭看見琅嬅進來,趕緊行禮問安。
琅嬅搖搖頭,扶着肚子一個人進去,摘下了手上的護甲,坐在海蘭身邊,掌心輕輕蓋在海蘭毫無血色的臉上,眼裡也都是不忍和心疼。
“娘娘别擔心,愉嫔娘娘隻是産程太長,又差點血崩,這會讓脫力睡過去了,微臣開幾個方子,讓愉嫔娘娘後面好好補補,坐個雙月就能補回來,隻可惜……”
琅嬅回過神,目光看向兩個太醫;齊汝有些支支吾吾的,目光看向了身邊的江與彬,似乎覺得這件事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難以啟齒,而且羞愧難當。
江與彬收到這樣的眼神,也稍稍有些難以啟齒;隻不過他還年輕,不過二十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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