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江南至神京,水程經過幾州城;皇華四十有六處,途遠三千三百零……”
從姑蘇北上神京,若走水路,自是首選運河。
碼頭邊上,老艄公才催促啟航,便自顧自唱起行船的“水驿捷要歌”來。
那邊剛好林如海和賈雨村兩人的寒暄也到了尾聲。
林如海是巡鹽禦使,平日裡的活計便是收繳鹽稅,監督鹽商,便經常往來于兩淮鹽場,多也走水路,住水驿。
他自也知道水驿捷要歌,便一邊和賈雨村拜别,一邊朝着老稍公和顔說道:
“老人家,聽你唱起歌來一字不差,十分熟稔,想來經常往來南北,我家小女首次出遠門去神京,一路之上,還要多照拂才是。”
老艄公停了歌聲,滄桑的臉上堆了笑容,颔首回道:
“林老爺放心便是,這一路之上,經過每處驿站,每處州城,老朽都爛熟于心,定然不教林姑娘受委屈。”
“那便有勞老人家了。”
林如海早已知道老艄公可靠,此時一問,也不過求個心安。
可他更是知道,若是以前走這趟水路,或許并沒什麼,隻如今天下并不太平,各處盜匪橫行。
這也便罷了。
更是有朱沖,朱勔父子,為了給當今官家收羅奇珍修建艮嶽,往往使大船橫亘水上。
所過之處,若是水門受阻,便要毀城牆,拆水門,一路橫推而去。
不說因“花石”之事,破敗了多少人家,就說這一路橫阻,毀城,也已鬧得各路商賈,沿岸百姓們,怨聲載道。
水路并不十分太平,可既然答允了賈府老祖宗賈母要把林黛玉送入神京,林如海也隻能忍痛冒險。
行李收拾已畢,岸邊的兩艘遊船也已解了纜繩。
林黛玉是女眷,随身隻帶了王嬷嬷和雪雁一老一小,賈府那邊前來接引的人裡頭,除卻幾個力士仆從外,也皆都是嬷嬷。
是以,林黛玉和賈雨村并非乘坐同一艘遊船,而是坐了稍大些的船在前。
賈雨村則帶了兩個仆童,小船在後。
衆人皆已收拾停當,岸邊隻還站着林家父女二人。
林黛玉不舍父親,但也知道是出發的時辰了,便忍了淚,叮囑道:“父親,小女不能堂前盡孝,隻留你伶仃一人,你往後要保重才是。”
說着話兒,她忍着的淚已又滴落下來,如細雨潤澤兩腮。
“我……”
林如海素來知道自家女兒性子,本還有許多話要講,可話到嘴邊又都咽了下去,隻擺出個笑臉來,講道:
“颦兒,咱家并無其他女眷,比不得神京賈府,你到底跟在老祖宗身邊,要比在姑蘇的好,去吧,去吧……”
他不由别過頭去。
“是啊。”
這時,前頭船上賈府裡前來接引的嬷嬷,似也聽到林如海的話,笑講道:
“林姑娘,賈府比之姑蘇,不知道熱鬧了多少,老祖宗和一衆公子小姐,更是盼着你前往,還是快些登船吧?”
……
“還是快些登船吧?”
時已到了入夜,樸家别院外頭雖有馬擴和随從們逡巡守衛,樸十年和老奴貂珰,婢子幂兒姑娘三人,也已從後院水路潛入秦淮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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