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降?我聽說過,是南诏秘法。”
“無論是死降還是情降,中了之後都能看到眼球上有一條細細的紅線。”
柳欽松湊過去借着燈光,果然看到了。
“但是我聽說,情降是男女之間為了保證永不變心而做的邪法,一旦有人變心,那個變心之人就會死于非命。難道這主簿是個薄情郎?”
“這主簿未必是薄情郎,而是被人哄騙。下降頭需要苦主的姓名生辰,再加上頭發和指甲。我猜測,那個西域女人用美色迷住了死者,又編造了一個理由哄騙他,讓他們兩個交換了頭發指甲這些私密之物。所以,死者符紙裡頭發,應該是兇手的。”
“到這都能說得通,但如果是情降,隻要不變心就不會死。加害他的人,怎麼知道他一定會變心?”
“大人有所不知,中下等降頭師在下降的時候,會把各種降法分得很明确。但對于上等密修的降頭師來說,則不分種類,情降也可以随時變為死降,且不受空間地域限制,随時随地都可以讓千裡之外的中降者暴斃。”
“你如何知道這些?”
李憕今天才知道什麼叫做言多必失。
這一世的小雜役從沒學過道法,本不該了解這些。剛剛被破案的快感沖昏了頭,忘記了自己的角色。
“小時候遇到過一個遊方道士來長安,他就在我家村外的一處小廟暫住,那時候我常常出門幫阿叔送貨。這些江湖怪談都是那遊方道士講給我聽的。”
李憕想,就算慎錄司詳細查過他的背景,這種童年經曆中的偶然事件總是無從可考的。
所幸柳大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
“不對不對,胡人的密信是兩日前截獲的,當晚找主簿譯好,第二天人就死了。就算有内鬼可以在一天之内探聽到主簿幫我們翻譯密信,那個西域女人能有什麼本事,在一天之内讓主簿對她癡迷,心甘情願被下了情降?”
李憕被柳欽松問住了。
剛才思緒太亂,很多細節沒有想清楚。
柳欽松所說,确實是一個巨大的疑點,如果不能給出完美的解釋,那他前面的設想就會被推翻。
可是自己剛剛在紙上寫了情降二字,字迹确實消失了。
“大人,剛剛在牢房裡,您說這主簿精通六藩胡語?”
“沒錯,他阿爺在鴻胪寺做書吏嘛,鴻胪寺裡有不少精通胡語的官員,這主簿從小就跟着那些人學胡語。”
“那鴻胪寺,四方館中,幾人有他這種水平?”
“長安懂胡語的人不少,但多數隻會說,且能說一兩種就很不錯了。像他這樣能精通這麼多門胡語,又能說會寫的,滿朝不超過五人。”
“您可有這些人的案卷?”
“這五人裡,除了死了的主簿,有一位是鴻胪寺少卿,已年逾古稀。四方館裡有兩位正值壯年,一人于去年随使臣出使波斯,另一人留守四方館。還有一人并非官身,是東市牙郎,粟特人,來長安九年。”
李憕細細思索,年逾古稀的少卿自然也難被美色誘惑。粟特牙郎雖然是上佳人選,但慎錄司如此機密情報,一定不會找一個牙郎來翻譯。出使波斯的就更不可能了。
“大人,我想這個西域女人絕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找到主簿,并用美色引誘他,而是提早埋下了暗線。長安城中隻有死了的主簿,和留守四方館的人是慎錄司最合适的翻譯,想必早就對他們兩個人用了美人計。”
這次柳欽松不假思索,當即喚來武侯。
“把四方館的洪雲帶去崇化坊酒肆,我随後就到。”
或許從這個叫洪雲的四方館官員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但李憕總覺得這裡面還有個細節沒有想通。他想在紙上寫些什麼驗證一下,卻也無從下手。
他心想,要是紙上能給些提示就好了,免得自己亂猜。
“那個西域女人的名字,您還能記起來嗎?”
“你随我來。”
柳欽松帶着李憕出了暗室,走向走廊的盡頭。
一扇巨大的鐵門橫在面前,柳欽松撥弄了幾處機關,便把門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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