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節度使在舊宅結青廬嫁女的佳話很快傳遍西川,直達長安。雖然段氏并非成都舊族,但人們說武元衡把女兒都嫁到了西川,可見他整治西川的決心。大明宮中,年輕的天子龍懷大慰。
這下真得走了,節度府内高崇文暗歎,叫部下預備開拔。
新婚夫婦就住在武宅内。武德柔從長廊走來,看見武元衡穿着白色襕袍,在西廳窗下讀書。她走過去拿過婢女手中的長勺,把茶湯舀到父親盞中。
武元衡眼睛還在書頁上:“唔,稀客啊。”
武德柔噗嗤一笑:“阿耶幹嘛打趣我?我不是一直就在仙光院裡嗎。”
“哦,為父幾天都沒見你,還以為你出門了。”
“哎呀……”武德柔面上飛紅,攀住父親的胳膊一陣猛搖,書掉到案上。
武元衡不禁微笑了。
武德柔把一撮茶葉丢到茶碾子裡,按捺着且不說事,親手一下一下将茶葉碾成茶粉。武元衡也不戳破。
過了一會,到底她自己耐不住先張口:“阿耶,您預備給段郎安排個什麼官職?”
武元衡道:“這是什麼話。”
“是您說段郎有才,絕非池中之物的。”武德柔噘嘴,“聖上贊您‘真宰相器’,就是要您替他分憂,幫朝廷招攬人才啊。”
武元衡忍不住笑了:“我已預備讓文昌外放曆練幾年,做點實事。”
“外放?那就不在成都了?”武德柔有些急,“不行,要麼長安,要麼成都,我可不去别的地方。”
“哦,你自己相中的新郎,我還以為你很喜歡他。”
武德柔一怔:“當然喜歡。”
“既然喜歡,便該了解。”武元衡說,“如果我把段文昌放在成都,放在我身邊,那無論官職高低,他都會因依靠裙帶關系而感到羞恥。”
武德柔低頭想想:“那長安呢?”
“他沒有政績官聲,到長安也隻能得個閑職,這樣的人才,豈不可惜?”
武德柔悶悶碾了一回茶走了,武元衡微笑搖搖頭,把書撿起來繼續讀。
回到仙光院,段文昌不在。武德柔伏在白玉闌幹上,把手内的糕點捏碎丢到池内引紅鯉唼喋。
“段郎去多久了?”她問婢女。
婢女忍笑道:“郎君回家探望伯母,這才去了沒一炷香的時間。”
武德柔拍拍手,百無聊賴地哦一聲。
這時傅姆忽從外走進來,有些氣急敗壞,婢女請她喝茶她也不喝,直沖武德柔說:“要不是我,你就要出大事。”
武德柔蹙眉:“我能出什麼大事?姆姆總是這樣,慌裡慌張的。”說完看婢女一眼,婢女連忙退下。
傅姆趨上前湊到耳根,武德柔不着痕迹地讓開點,隻聽她說:“你還記得薛濤嗎?”
“什麼薛濤?”武德柔疑惑,“哦,那個托段郎送信的朋友。”
“朋友?有世家公子與樂伎做朋友?”傅姆幾乎跳腳,“我才聽說,那薛濤是西川聞名的狐媚子,先節度使韋太師的禁脔。聽說韋太師在時,段郎君就因為觊觎薛濤,被貶谪到靈池過。”
武德柔倏地立起:“姆姆。”她威嚴地盯住傅姆。
傅姆膽怯,連忙改口:“薛濤是個樂伎呀,樂伎是幹什麼的?專門狐媚男子的。你名門閨秀,哪裡懂得厲害,她能讓段郎君為她千裡傳信,就可見本事。我是好心,此人馬上就要從松州回成都了。要不是怕新郎剛結婚就納妾,丢你的臉面,我何苦打聽得這麼清楚?”
武德柔沉默了一會兒:“道聽途說,不一定可信。但是,”她嬌豔的小臉冷冷的,“你知道我是絕不許郎君納妾的。”
傅姆忙勸:“這可有違女德,過個年,納妾倒也應當,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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