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衡來西川的第二個春天,才第一次遊覽摩诃池。
“摩诃池上春光早,愛水看花日日來。”
池畔亭中,他閑雅微笑,即興寫下詩句。幕僚官員們紛紛湊趣。
“薛校書?”
薛濤正對碧波出神,廣闊清新的春光并不能纾解她心中悶悶。
“哦,相國。”
“你的詩也有了?”
薛濤提起筆想了一會,散漫寫下:
水荇斜牽綠藻浮,柳絲和葉卧清流。
何時得向溪頭賞,旋摘菱花旋泛舟。
武元衡看了笑道:“泛舟有何難,湖上就有漁人,賃他一艘便是。”
侍衛遲疑阻攔,武元衡道:“不妨。”
書僮牽來小小一葉扁舟,武元衡饒有興趣地彎腰進去坐下:“這和畫裡的漁樵之樂一樣了。”又問漁翁一些日常瑣事。
漁翁知道是節度使在此,結巴地說不出話來,隻悶頭把小舟點開。
船小隻容三四人,薛濤坐在武元衡對面,看見岸上官員幕僚露出暧昧的笑容。
她移開眼光。
船離岸越來越遠了。
“萬裡橋邊女校書,琵琶花裡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武元衡微笑吟道。
薛濤一笑。
“這是詩人王建寫給你的詩,到處都傳遍了。”武元衡道。
“多謝他的贊賞,我會回詩的。”
“名滿天下,薛校書仍然心情不快啊。”武元衡幽默道。
薛濤垂頭一禮,勉強笑道:“怎會。”
“你剛才寫的詩裡,分明有念歸之意。”武元衡溫和地說,“在幕府,很難為嗎?”
“謝相國關心。”薛濤隻說。
兩人沉默下來,隻有水波的輕漱聲。小書僮煎得茶熟了。
起風了,薛濤靠在船舷上,讓風吹得清醒些。
她近來辛苦努力,到底為什麼?
為報恩?武元衡并不缺她一個校書郎,倒為她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為大唐唯一女校書的光環?光環她已經有——她從不缺乏才名。
那她到底苦惱什麼,就為那上呈弘文館的名冊上沒有自己?
然而就算有,就算女子可以做官、可以升遷,那麼去長安,谒見天子于延英殿中,位極人臣,就是她想要的嗎?
薛濤舉目望向遠方。越過摩诃池,在那青綠的山間,曾經少女的她仿佛仍在呼喊:
“我要做個偉大的詩人!”
詩人!詩人!群山萬壑,曾那樣回答她。
薛濤不禁挺直腰背。當年她内心如此自由,卻不知自己并無自由;如今,她有了自由,卻不知道如何使用自由了嗎?
在籠中待久的孔雀,忘卻了翅膀該用來飛翔。
春光清亮,小舟在碧琉璃般的湖面滑行,人便在天上雲與水中雲之間。
她深深呼吸,蓦然感到身輕如燕。
“相國,薛濤懇請您允準,讓我離開幕府。”薛濤下決心清晰道。
“離開幕府?為什麼?”武元衡有些驚訝。即使是男性文人,脫離體制也不易謀生。
“是因為一些關于我和你的閑話嗎?”武元衡忽然問。
薛濤并沒聽過什麼閑話,不禁微微吃了一驚。但想起人們暧昧的眼神,又知道無須意外。
“有人以我為話柄,玷污相國清譽啊。”她輕聲道。
“清者自清。我并不介懷,你不必有負擔。”武元衡平和地說。
薛濤心内苦笑,相國名重天下,不介意風流小事,可薛濤也有薛濤的清譽啊。
“承蒙相國厚愛,賜我校書郎的職位。薛濤不怕蜚短流長,隻怕幕府生涯,并不是我想要的。”
武元衡沉默了一會,道:“那便罷了,人各有志,你身份早已是平民,去留由你。”
薛濤深深俯首:“謝相國。”
“辭去校書郎了?”小蠻在屋檐下大喊,震得琵琶花間鳥雀驚飛。
“嗯。”薛濤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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